他眼神在“林若初”的面具上停留了片刻，没有说什么。

几人仍旧不信任他身体里的夺舍鬼，面具便是最后一道防线。

李玄与林景行还活着这事，不能让洛岚知晓。

“林若初”行至此处一事，也要能瞒则瞒。

苏遇略感好奇地询问：“二公子因何确定我体内没有夺舍鬼，是可信的？”

林思齐道：“洛岚的夺舍之法是需要条件的。按目前的情况来看，我没有猜错，他要看到人的真实相貌，才能夺舍。”

听到“真实相貌”四个字，苏遇和李玄立刻懂了。

“原来如此。”

但林景行和女鬼没懂，两人面具底下的嘴张了又闭，最后还是没问。

反正聪明人已经对好暗号了，他们二人姑且先以大局为重。

事已至此，除了李玄之死，其余皆是阳谋。

李玄借苏遇之口，向林思齐说明了峡山发生的种种。

纵然他已然猜到阿初会以身化刃，成为第一把刺入敌人胸口的刀，却也没想到她会这么乱来，当即脸上的笑意就没了。

凡人的战场他们打。

魑魅魍魉阿初杀。

好像只能如此，他又觉得无奈。

“永远都让人揪心，她有想过，自己要如何回来吗？”

成了夺舍鬼，要如何再变成人呢？

李玄想，她总是不爱给自己留后路的。

阿初有阿初的计划，他们有他们的计划。

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为她铺好后路。

“那便万事俱备，只欠东风了。”

林思齐道：

“我们起风，逼洛岚攻城。”

夜半时分，趁着夜幕尚未消散，有黑影从南郡城门向外奔逃，又被紧随其后的卫兵抓住，抓回了城中。

紧盯城门的北兵斥候迅速将消息递回营中。

洛岚合眼听着，在心中盘算，这是南郡城中吃空了，平民挨不住饿，开始外逃了。

挨饿的滋味有多恐怖他知道，足以将人变成兽，便是亲人幼子都能吃。

南郡城外看着风平浪静，可若是连平民都能突破守城军逃出来，证明里面已经乱了。

他在脑中思考，是障眼法的可能性有多大？

常年依赖夺舍者获取情报的他在失去了“眼睛”后，像是千里眼突然失明了，失控感始终盘踞心头，让他非常烦躁。

不可能是故意的。

他提前布下的夺舍者全都看得清楚，粮仓被烧了个精光。

就算有一个人叛变，也不可能所有人都叛变了。况且她们也并不完全知晓同伴的身份，没机会串供的。

城里必定是没有粮食了。

城里没粮，南郡城又位居腹地，最稳妥的策略便是稳定城中情况，等待裴青的支援，也就这几天的事了，没道理故意放人出来做这场戏。

弹尽粮绝的林家军顶不住他的强攻。

还会有别的可能性吗？

洛岚敲着膝盖，仔仔细细地思考。

这或许是攻城的最好时机，但他决定再谨慎观察下。等下一个破城门奔逃的百姓出来，他便立刻夺舍。

只要拿到一个内部的人记忆，再安插一个“眼睛”，他就能搞清楚这帮北人卖的到底是什么药。

“备马，我亲自去前方。”

洛岚带着几个精锐，组一小队，随斥候骑马向前，埋伏于前哨，等待城门的声响。

等待下一个破城而逃的平民。

无论林家军是否是故意的，他只要一个夺舍者就能撕开裂口，得知他们的全部情报。

万分警觉下，半个时辰后，城门再一次被撞开了。

这次是数十名平民打扮的人在向外冲。

大多都是男人，大约是想凭着莽劲逃到周边城镇寻一条活路。

林家军也有数名，骑着马向前追赶镇压。

“北人就是想围死我们！你们都是孬种，迟迟不出兵突围，就是想我们死！”

“没粮食了没有了！全都被征走了，让我们喝什么吃什么？！”

“与其等着饿死，我们宁肯拼一把，你们滚开，不给我们粮食还不让我们求生吗？！”

几句怒吼传来，隔着几里也能听得清楚。

是真的闹起来了，人数在增加。

洛岚谨慎地盯着，于夜色的阴影中悄然摸向前方。

先不杀人，若能于隐蔽中夺下这几人的身体，就有机会杀了那个叫苏遇的。

杀一个主将再攻城，事半功倍。

追击的林家军已经从马上跳下来了。

“城外到处都是北人的埋伏，城未破便有一线生机，你们切不可冲动！”

“城破不破都要饿死人了！这两日抬走了多少户人你们没看见？城里没粮多少天呢？少拿官话来蒙我们！”

“你们放手我们才能有一条生路，引来北人全都要死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