惟清已经死了，她的依靠没了。如今能护住她的，唯有…

沈聿。

那个眼神冷漠、气质凛冽如寒刃的男人。他是靖远侯，是世子，是唯一能让李嫣然有所忌惮的人。

抓住他。

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在她心中燃起。不仅仅是顺从家族的安排，而是要真正地抓住这个男人的心。只有得到他的青睐，得到他的庇护，她才能活下去。

甚至…一种前所未有的叛逆念头悄然滋生——她想要看看，若沈聿真的爱上了她，那个心狠手辣、视她如蝼蚁的李嫣然，会是何等表情？她会痛苦吗？会嫉妒吗？会为自己曾下毒手而后悔莫及吗？

一股奇异的力量驱散了恐惧。弄月重新坐回镜前，看着镜中的自己。眼底的柔弱渐渐被一丝坚定取代。

她不要做风雨中飘摇的兰草，她要成为能依附参天大树的藤蔓，甚至…要让自己也强大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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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日后，沈聿如约而至。

这次不是在正厅，而是在弄月所居的“兰馨苑”的小花厅里。老夫人有意让他们单独相处。

弄月特意选了一身月白底绣着淡紫色兰花的衣裙，乌发轻绾，只簪了一支素银镶白玉兰花的簪子。略施薄粉，掩去了连日的憔悴，更衬得人如净瓷，唇色点了些自然的嫣红。

她坐在窗边，面前小几上煮着一壶清茶，手边放着一本翻开的书卷。窗外几株名贵的素心兰正值花期，幽香被微风送入室内，与她身上的气息融为一体。

沈聿进来时，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。

雨后初晴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，柔和地洒在她身上，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。她闻声抬头，眸光清亮如水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与羞涩，起身微微一福：“二少爷来了。”

声音温软，却不卑不亢。

沈聿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。他今日前来，本是做好了面对一个哭哭啼啼或是愁眉不展的怨妇的准备，甚至准备好了再次重申自己可解决此事的承诺。

却万万没想到，会是这般光景。

眼前的女子，与三日前在正厅里那个脸色苍白、摇摇欲坠的寡嫂判若两人。依旧素净，却有了生气，如同吸饱了雨露的兰花，悄然绽放。

“大嫂。”他敛去眼中讶异，回礼。目光扫过她方才放下的书，“在看什么？”

“闲来无事，翻看些杂书。”弄月轻声答，并未直接说书名，只将书封面朝上放在一旁，竟是本《北疆志异》，“听闻二少爷刚从北边回来，便想看看那是怎样的地方。”

沈聿的目光在那书封上停留一瞬，眼神微动。那是他兄长战死的地方。

“苦寒之地，风沙很大，与京城的繁华景致截然不同。”他淡淡道，在弄月对面的凳子上坐下。

弄月执起茶壶，为他斟茶，动作优雅流畅，手腕纤细白皙：“二少爷辛苦了。请用茶，是今春的龙井，不知合不合口味。”

茶水清亮，香气扑鼻。

沈聿接过茶盏，指尖不可避免地与她的轻微触碰。两人都迅速收回手，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与悸动。

“大嫂今日…”沈聿斟酌着开口，想重提肩祧之事。

弄月却抢先一步，抬眸看他，眼中带着真诚的关切，打断了他的话：“二少爷手上的伤，可好些了？”她目光落在他左臂上，“那日见衣袖下似乎有伤，边关战事凶险，务必保重身体。”

沈聿彻底怔住。

他受伤之事并未声张，回府后也刻意掩饰，连父母都未曾细问。她却注意到了，而且记得。

他下意识摸了摸左臂，那道狰狞的新伤已然结痂，但每逢阴雨天仍会隐痛。昨日有雨，此刻确实有些不适。

“小伤，无碍。”他语气依旧平淡，但细微处似乎缓和了些许。

“伤筋动骨尚需百日，战场上的伤更不可小觑。”弄月语气温柔却坚持，她转身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盒，“这是我娘家带来的药膏，对化瘀生肌颇有奇效。若二少爷不嫌弃……”

她将药盒轻轻推到他面前，眼神清澈，不带丝毫谄媚，只有纯粹的关怀。

沈聿看着那白玉瓷盒，又看看眼前女子如兰般清雅的面容。他忽然想起兄长家书中曾隐约提过：“弄月性敏慧，柔而不弱，如兰幽芳，沁人心脾而不自知。”

他当时只当是兄长新婚，溢美之词。如今看来，或许并非虚言。

他沉默片刻，终是伸出手，接过了那盒药膏。指尖触及温润的玉石，仿佛也染上了一丝她的温度。

“多谢大嫂。”他低声道。

“一家人，何必言谢。”弄月微微垂眸，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动人的笑意，“日后…还需二少爷多加照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