视线慌乱的扫过行数。

第37页。

第4行。

白底黑字，清晰地印着她昨夜细细描摹、自以为无人知晓的秘密。每一个字，都像是烧红的烙铁，烫得她眼球生疼。

空气仿佛被抽干。

弄月坐在屏幕前，一动不动，瞳孔深处地震山摇，映着那行致命的文字。

电脑屏幕的光冷冰冰地照在弄月脸上，映出她煞白的脸色和微微张开的唇，活像一只被强光吓傻的夜行动物。

鹌鹑？不，鹌鹑还能扑腾两下。她现在连扑腾的力气都没有，整个人像被抽空了骨头，软绵绵地陷在电脑椅里，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，咚咚咚，震得耳膜发疼。

“他知道了…他知道了…他知道了…”

这四个字像弹幕一样在她脑海里无限循环，每一个字都带着血红的惊叹号。

顾清迟知道了。知道有人把他写进了香艳小说里，还精准地描写了他身上一处极其私密的特征。

这跟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？不，比公开处刑更可怕！处刑只是丢脸，这可是在顾清迟本人面前丢脸，丢的还是她“夜来香”的脸！

“夜来香”——她的笔名，那个在某个不可言说的网站上古神级的存在，专写各种突破尺度的禁忌之恋，粉丝们嗷嗷待哺催更时能把她捧上天，可这身份要是曝光在阳光下，尤其是曝光在顾清迟那种清冷如月光的人面前……

弄月猛地用手捂住脸，发出一声哀鸣。

她会社会性死亡的！绝对！百分之一万！

去道歉吗？

这个念头刚冒出来，就被她自己掐灭了。

怎么道歉？跑到顾清迟面前，扭扭捏捏地说：“顾、顾大神，对不起，我就是那个写您锁骨下面有颗痣的变态作者‘夜来香’？”

光是想象这个场景，弄月就觉得自己已经提前去世了。

这不等于自爆卡车吗？主动把“夜来香”这个马甲扒下来，亲手送到对方面前，还附带一句：“喏，这就是我意淫您的证据，请签收。”

她甚至能脑补出顾清迟可能会有的反应：那双清冷的眼睛淡淡扫过来，没有任何情绪，或许会微微蹙一下眉，然后礼貌又疏离地说：“抱歉，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。” 或者更糟，他直接报警告她骚扰侵犯隐私！

不行不行！绝对不行！

可是不去道歉……

那个小号博文像鬼魅一样在她眼前飘。

「她怎么知道我有那粒痣？」

这个“她”字，像一根针，精准地扎在了弄月紧绷的神经上。

他是不是已经在查了？以顾清迟在圈内的地位和人脉，真想查“夜来香”是谁，会不会……很容易？

论坛里那个帖子已经炸开了锅，无数“显微镜女孩”和“福尔摩斯”正在疯狂分析一切可能关联的线索。虽然她现在用的这个写作账号保密级别很高，但互联网哪有真正的秘密？

万一，万一真的被扒出来……

弄月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。她像个鹌鹑一样把自己缩成一团，手指无意识地揪着睡衣的扣子，扣上，解开，再扣上。

脑子里两个小人在疯狂打架。

一个尖叫着：“去道歉！坦白从宽！争取个宽大处理！也许顾大神人美心善不计较呢？！”（虽然她自己都不信顾清迟是“人美心善不计较”那挂的）

另一个则哭喊着：“不能去！去了就是自投罗网！‘夜来香’就完了！你的职业生涯（虽然见不得光）就毁了！而且会被当成变态的！死死捂住！只要我不承认，那就不是我写的！”

她烦躁地抓乱了头发，点开论坛那个帖子，手指颤抖地往下翻。

评论区已经彻底歪楼，从惊叹顾清迟的“人设崩塌”，变成了全民竞猜“那个她到底是谁”。

有人猜是顾清迟的秘密女友。 有人猜是跟踪狂私生饭。 甚至有人脑洞大开，猜是顾清迟自己精分写的。

偶尔有一两条评论弱弱地提了一句：“这个描述手法……有点像写那种文的风格……” 下面立刻跟了一堆“求指路！”“哪个大大？！”“大佬你看文多快展开说说！”

弄月吓得赶紧把网页关了，心跳飙到了一百八。

她瘫在椅子上，望着天花板，眼神空洞。

完了，这下真是进退两难。

道歉，等于社会性死亡。 不道歉，可能等着被扒皮，然后社会性死亡。

横竖都是个死。

她慢吞吞地摸过手机，屏住呼吸，做贼一样再次点开那个论坛，找到顾清迟的官方账号。他的主页一如既往的简洁、清冷，最新一条还是转发出版社关于签售会的感谢微博。

她盯着那头像看了半晌，那是一幅水墨画的竹子，跟他的人一样，孤直清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