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此乃功德。”他声音清淡，却似乎比平时温和些许，“虽你所为甚微，亦有其份。”

“功德？”弄月歪着头，咀嚼着这个词，虽然还是不太明白，但她喜欢这个词带来的感觉。她喜欢和佛子一起做这些事。

她于是更加卖力地（以她自己的方式）“帮忙”，虽然依旧鸡飞狗跳，虽然玄净依旧需要分出心神看顾她、甚至收拾烂摊子。

但这一路，清寂的梵音旁，多了叽叽喳喳的狐鸣；除魔的佛光后，跟了一条欢快摇摆的粉白尾巴。

他斩他的妖，除他的魔，修他的行。

她凑她的热闹，帮她的倒忙，积她那份微末的、“亦有其份”的功德。

仿佛本该如此。

幽冥林深处，阴风怒号，百年不见天日的腐殖气息浓重得令人窒息。玄净素白的僧衣已被暗红的血迹和污浊的妖气侵蚀多处，他面沉如水，指尖佛光却不如往日凝实，呼吸间带着不易察觉的紊乱。

对面，一头形如巨猿、却生着三只血红邪眼的妖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，它身上覆盖着坚硬如铁的鳞甲，方才玄净倾力一击，也只在它肩头留下了一道焦黑的痕迹，反而彻底激怒了它。这是盘踞此地已久的魇魈之主，修为远超寻常大妖。

“吼——！”

魇魈之主猛地捶打胸膛，一股肉眼可见的黑色音波如同实质的巨锤，悍然轰向玄净！玄净急退，双手结印，金色梵文在身前凝聚成盾。

“轰隆！”

梵文金盾剧烈震颤，裂纹蔓延！玄净喉头一甜，强行将翻涌的气血压下，身形却不可避免地滞涩了一瞬。

就在这旧力刚尽、新力未生的瞬息，魇魈之主那根如同钢鞭般的巨尾悄无声息地自侧面扫来，速度快得只剩一道残影！角度刁钻，直取玄净空门！

玄净瞳孔微缩，已然避无可避！

电光石火间，一道粉白色的影子，如同扑火的飞蛾，决绝地从他身后猛冲出来，不是冲向那恐怖的巨尾，而是直直撞向魇魈之主那只正闪烁着妖异红芒、显然是操控攻击的主眼！

是弄月！

她速度从未如此快过，时机抓得精准得不可思议！她甚至还记得玄净之前对付另一只妖物时说过的话——“攻其要害，扰其心神”！

“嗷！！！”

弄月用尽了全身的力气，狠狠撞在了那只巨大的血瞳上！尖利的爪子甚至在那坚韧的眼皮上划出了几道白痕！

魇魈之主猝不及防，吃痛之下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，横扫而来的巨尾轨迹瞬间偏离了几分，力道也骤然溃散，堪堪擦着玄净的衣角扫过，将后方一棵合抱粗的古树拦腰击断！

而弄月，却被魇魈之主暴怒之下挥出的巨爪狠狠拍中！

“呜——！”

那声短促而凄厉的哀鸣，像最锋利的针，猛地刺入玄净耳中。

他猛地回头，只见那团粉白色的、总是欢快摇晃的小小身影，如同断了线的纸鸢，轻飘飘地飞了出去，重重砸在远处虬结的树根上，软软滑落下来，不再动弹。洁白的皮毛瞬间被洇出的鲜血染红了大片，刺目惊心。
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
玄净周身那始终平稳如古井的气息，骤然破碎！一股从未有过的、冰冷彻骨的戾气自他眼底翻涌而上！

“孽畜！”

他再无保留，额间红痣灼灼如血，周身佛光以前所未有的炽烈姿态轰然爆发，化作一道横贯幽林的巨大金色光柱，梵音轰鸣如九天雷落，带着涤荡世间一切邪祟的煌煌之威，将那因主眼受创而 momentarily 失控的魇魈之主彻底吞没！

凄厉不甘的咆哮戛然而止，妖物在纯粹佛焰中灰飞烟灭。

林中死寂，只剩佛光余晖和弥漫的血腥味。

玄净却看也未看那消散的妖物，身影一闪，已跪倒在弄月身边。

那双总是亮晶晶、盛满好奇与馋意的眼睛紧紧闭着，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，身下的鲜血还在不断蔓延，将她漂亮的粉白色绒毛黏结成暗红的一团。

玄净伸出的手，竟有些难以抑制的微颤。他小心地、极其轻柔地将那软绵绵的小身子托起来，抱在怀里。入手是一片湿漉温热粘腻的触感，那是她的血。

他试图将精纯的佛元渡过去，却发现那力量如同泥牛入海，她小小的经脉如同破碎的琉璃，根本无法承受和留存任何外力。

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，如同冰冷的藤蔓，悄无声息地缠紧了他的心脏。

弄月似乎感觉到了什么，睫毛艰难地颤动了几下，终于勉强睁开一条缝，视线涣散地对焦了好一会儿，才找到玄净的脸。

她喉咙里发出极细微的、气若游丝的声音，带着明显的痛楚，却努力想做出一个表情，像是平时讨要夸奖那样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