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几步跑到床边，把还冒着热气的白瓷碗放在床头小几上，里面是熬得糯糯的、点缀着干桂花的甜粥。然后她一点也不客气地趴到床沿，双手托着下巴，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，小鼻子皱了皱：

“懒虫佛子！太阳都晒屁股啦！快起来喝粥，我熬了好久呢！这次肯定没糊！”

玄净近乎贪婪地看着她。她的眉毛，她的眼睛，她说话时微微嘟起的唇，她身上那股混合着甜点和阳光的味道……一切都真实得让他窒息。

他颤抖地伸出手，指尖轻轻碰触她的脸颊——温暖的、柔软的、带着生命活力的触感。

弄月被他冰凉的指尖碰得一缩，随即又笑嘻嘻地主动把脸贴进他掌心蹭了蹭：“干嘛呀？还没睡醒吗？是不是被我熬的粥香醒的？”

巨大的、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狂喜和酸楚同时冲上心头。他猛地坐起身，一把将眼前这鲜活温暖的小身子紧紧、紧紧地搂进怀里，手臂用力到微微发抖，仿佛要将她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。

“哎哟……”弄月被他勒得轻轻叫了一声，却并没有挣扎，反而乖巧地让他抱着，只是小声嘟囔，“佛子你今天好奇怪哦……做噩梦了吗？不怕不怕哦，我在呢！”

她在呢。

她还在。

玄净将脸深深埋进她带着甜香的颈窝，闭上眼睛，感受着怀中真实的温度和心跳，喉结剧烈滚动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所有的痛苦、绝望、追寻、永失所爱……都在这一刻，被这个拥抱彻底击碎、抚平。

是梦也好，是幻也罢。

他甘愿沉溺，永不醒来。

“好啦好啦，”弄月被他抱得有点喘不过气，轻轻拍着他的背，“粥要凉啦！我尝过了，这次真的不苦，是甜的！我放了好多好多糖！”

她献宝似的端起那碗粥，舀起一勺，小心翼翼地吹了吹，递到他嘴边，眼睛亮闪闪地充满期待：“啊——张嘴！”

玄净看着她，顺从地张开嘴。温热的、过分甜腻的粥滑入喉间，带着桂花的香气和她笨拙的心意。是他从未尝过的味道。

“好喝吗？”她紧张地问。

“嗯。”他点头，声音沙哑，“很甜。”

弄月立刻笑开了花，得意得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：“我就说吧！我以后天天给你熬！”

喝完粥，弄月拉着他的手跑到院子里。阳光正好，桂花树下铺了一张大大的席子，上面散落着几本她翻得边角起卷的话本子，还有一堆五颜六色、奇形怪状的面塑。

“佛子佛子，你看！”她拿起一个歪歪扭扭、勉强能看出是两只小动物依偎在一起的面塑，献宝似的举到他眼前，“这是我捏的！像不像我们？”

玄净看着那团不成形的面疙瘩，眼底漾开极淡却真实的笑意：“像。”

“嘿嘿，”弄月把面塑塞进他手里，“送给你！你要收好哦！”然后她又拿起话本子，硬要挤到他怀里，指着上面的图画，“这个故事好有趣，讲的是一个书生和狐狸精的故事……佛子，狐狸精真的都会勾引人吗？那我怎么不会？是不是我学得不对？你教我好不好？”

她仰起脸，眼神纯净又好奇，问着让人哭笑不得的问题。

玄净低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，阳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跳跃，那双眼睛里只完完整整地倒映着他一人。他心中软得一塌糊涂，忍不住低头，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、带着桂花甜香的吻。

弄月愣了一下，随即白皙的脸颊飞起两抹红云，眼睛瞪得圆圆的，像是没想到他会突然亲她。她摸了摸被亲的地方，小声嘀咕：“……这、这算勾引吗？好像……感觉还不赖……”

整个白日，他们就像世间最寻常的夫妻（？）。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，拉着他看花，看蚂蚁搬家，分享她听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传闻；他则安静地听着，偶尔回应一两句，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她身上。

她闹得累了，便靠在他怀里沉沉睡去，手里还抓着他的一角衣袖。玄净抱着她，感受着怀中的重量和温暖，看着夕阳的金辉为她镀上一层毛茸茸的光边，心中被一种饱胀的、近乎疼痛的幸福填满。

若是梦，求你别醒。

夜幕降临，弄月却精神起来，拉着他跑到屋顶看星星。

夜风微凉，他将她圈在怀里，用宽大的袖子裹住她。星河璀璨，横亘天际。

“佛子，”弄月忽然安静下来，靠在他胸口，声音轻轻的，“我们会一直这样吗？”

玄净环着她的手臂紧了紧，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，嗅着她发间淡淡的香气，良久，低声道：“嗯。一直这样。”

“真好。”她满足地喟叹一声，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，喃喃道，“我最喜欢佛子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