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决定再观察一下。他接受了苏经理共进工作午餐的邀请，地点定在了一家以严谨、商务著称的餐厅。

午餐过程非常愉快。苏经理专业素养极高，谈吐不凡，对市场分析和品牌规划都有独到的见解，完全没有提及任何与夜玄璟相关的话题，甚至对沈暮安的私人生活都保持了恰到好处的距离。

沈暮安渐渐放松了警惕，开始认真考虑合作的可能性。

午餐接近尾声时，苏经理接了个电话，然后略带歉意地对沈暮安说：“沈先生，抱歉，我们公司的另一位重要合伙人刚好也在附近，他对您的项目也很关注，不知道是否方便过来跟您打个招呼？”

沈暮安心中警铃微作，但面上不动声色：“当然可以。”

几分钟后，餐厅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。

夜玄璟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蓝色西装，步伐沉稳地走来。他脸上带着商务场合惯有的、疏离而礼貌的微笑，目光在与沈暮安接触的瞬间，微微顿了一下，随即恢复自然，仿佛只是见到一个略有印象的商业伙伴。

“夜总。”苏经理立刻起身，恭敬地打招呼。

“这位就是沈暮安设计师吧？久仰。”夜玄璟伸出手，语气平和，带着恰到好处的客套，“苏经理多次向我推荐沈先生的设计，今日一见，果然名不虚传。”

他的表现无懈可击，完全是一个欣赏人才、寻求商业合作的投资人形象。

沈暮安看着他伸出的手，又看看他那张看不出任何破绽的脸，心中冷笑。演，继续演。

他勉强伸出手，与对方短暂地一握，触之即分，声音冷淡：“夜总过奖。”

夜玄璟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冷淡，自然而然地在他对面的空位坐下，对苏经理说：“我跟沈先生聊几句，你先去忙吧。”

苏经理识趣地离开。

餐桌上只剩下两人。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。

“沈先生似乎对‘磐石’的投资提议还有疑虑？”夜玄璟开门见山，语气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调子，“请放心，‘磐石’虽然成立时间不长，但资金和资源绝对有保障。我看重的是沈先生的才华和工作室的潜力，纯粹是商业行为。”

他刻意强调了“纯粹商业行为”几个字。

沈暮安抬眸，直视着他的眼睛，试图从中找出一丝伪装的痕迹：“是吗？那我是否可以理解为，夜总公私分明，绝不会因为任何私人感情影响投资决策？”

他这话带着明显的试探和讽刺。

夜玄璟迎着他的目光，眼神深邃，却没有丝毫闪躲：“当然。在商言商，我向来如此。感情用事是商场大忌。”他顿了顿，语气稍微放缓，但依旧保持着距离，“不过，我个人的确很欣赏沈先生的能力和……韧性。”

他将“欣赏”限定在能力和韧性上，界限分明。

沈暮安被他这番滴水不漏的话堵得有些胸闷。他发现自己竟然抓不到对方任何把柄。如果夜玄璟坚持用这种“纯粹商业合作”的姿态靠近，他反而没有了强硬拒绝的理由。毕竟，没有人会跟钱和前途过不去，尤其是在对方表现得如此“专业”的情况下。

“我会认真考虑贵公司的提议。”沈暮安最终只能给出一个官方的回复。

“期待您的佳音。”夜玄璟微微颔首，随即站起身，“我还有个会议，先失陪了。沈先生请慢用。”

他来得突然，走得干脆，没有一句多余的寒暄，更没有流露出任何超出商业伙伴范畴的关切。

直到夜玄璟的身影消失在餐厅门口，沈暮安才缓缓靠向椅背，感觉像是打了一场无形的仗，身心俱疲。

他几乎可以确定，“磐石资本”就是夜玄璟的手笔。但他用的方式，却让他难以招架。这不是死缠烂打，而是提供了一个他无法轻易拒绝的、光明正大的平台和借口。

他可以用冷漠拒绝关怀，可以用疏远离别靠近，但他该如何拒绝一个摆在明面上、条件优厚、并且看似与私人感情无关的事业机会？

夜玄璟这是……改变了策略。从之前的润物细无声，变成了现在的“阳谋”。他给了他一个无法轻易说“不”的理由，一个必须与他产生交集的借口。

沈暮安看着窗外车水马龙，心情复杂到了极点。

他讨厌这种被算计的感觉，却又不得不承认，这个机会对他而言，确实具有巨大的吸引力。

接受，就意味着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，他不得不与夜玄璟保持一种“商业合作伙伴”的关系，这无异于与虎谋皮。拒绝，则可能错失事业上的一次重要飞跃，也显得自己过于矫情和怯懦，仿佛真的还在意那段过去，害怕与他产生任何关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