假死千年我的仇人成了企业家(113)
而在静室中,陆昭同样在阅读着这份新的报告。当看到“军方几近兵谏”、“动摇国本”、“非正常渠道”这些字眼时,他擦拭着一枚南昭古玉的手,缓缓停了下来。
他脑海中,不再仅仅是太极殿自己决绝的身影和秦御痛苦的嘶吼,而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幅画面——那个同样年轻的北狄王,在属于他的王座上,面对着一群虎视眈眈、手握兵权的将领,为了一个在所有人看来都已死去、甚至被视为“祸水”的敌国君王,力排众议,独断专行。他不仅要承受失去爱人的痛苦,还要应对来自自己内部的刀锋与质疑。
这份阻力,是他作为南昭君主,在当时那种情境下,完全无法想象、也未曾窥见的另一面。
他一直将秦御的行为单纯地视为胜利者的偏执与占有欲。可这些记录,却隐约指向了那偏执之下,或许还隐藏着几分在绝境中,与整个朝堂、与既定命运抗争的……惨烈与孤勇。
两份来自不同视角的历史记录,如同两束来自不同方向的光,交叉照亮了那段尘封往事的某个晦暗角落。
它无法洗刷国破家亡的仇恨,也无法完全弥合两人之间因性格与方式造成的激烈冲突。
但它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,在两人各自的心湖中,都激起了一圈无法忽视的涟漪。那关于过去的、非黑即白的单一认知,开始松动,显露出其下更加复杂、更加斑驳的底色。
北狄的阻力,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呈现在他们面前。
它没有带来即刻的和解,却悄然为那片名为“过去”的冻土,注入了一丝可能导致裂变的温度。
第98章 南昭的“降臣”
北狄内部阻力的记录,像一道微光,照进了秦御和陆昭各自封闭的认知,让那段历史的图景变得复杂了些许。然而,这仅仅是拼图的一半。真正的“真相的碰撞”,往往需要来自对立面的证据,才能勾勒出完整的轮廓。
就在陈教授团队全力破译北狄文书的同时,对南昭时期遗物的整理工作也并未停歇。一批从朔风城遗址官署区下层、一个隐蔽的夹墙内发现的竹简,被小心翼翼地运送至修复室。这些竹简保存状况极差,泥污碳化严重,修复难度极大,一直被排在处理序列的末尾。
直到一位经验丰富的老修复师,在清理一枚粘连的简片时,意外地发现其背面似乎刻有极其微小的、不同于正面官方文书格式的文字。
这个发现立刻引起了陈教授的重视。他亲自上手,借助高倍放大镜和特殊的侧光技术,花费了整整两天时间,才勉强将这几枚特殊竹简背面的文字初步辨识出来。
文字是用一种南昭官场内部流传的、略带变体的密写方式刻就,内容并非公文,而更像是一份私密的……记录,或者说是某种意义上的“投诚状”与“免责申明”。
刻写者,署名是南昭国丈,李缙。
也就是那位在陆辞昭被迫登基后,一直把持朝政、与陆辞昭多有龃龉的李国丈。
竹简上的文字断断续续,充满为自己辩白的意味,但也因此,透露出了令人心惊的真相:
“……陛下(指陆辞昭)年少气盛,不通政务,一味信任周老太傅等迂腐老臣,欲行新政,动摇国本……北狄兵锋日盛,南昭积弱,负隅顽抗,唯有玉石俱焚……”
“……为保宗庙社稷,存续南昭血脉,不得已……行权宜之计。暗中遣使,密会北狄阿史那将军,陈明利害……若北狄愿保全部分宗室与大臣利益,我等……愿为内应,献上朔风城布防图……”
“……然北狄王秦御,其人深不可测,所图非仅城池……彼竟独独执着于陛下一人!阿史那将军亦对其多有不满……事成之后,秦御力排众议,保下陛下……肉身,却对我等‘功臣’多有冷落,兔死狗烹之心昭然……”
“……早知如此,何必当初!然开弓已无回头箭……唯望此录,留待后人,明我苦衷,非为叛国,实为……存国……”
当陈教授将这份来自李国丈的、带着狡辩与推诿,却又无法掩盖其背叛事实的密录译文,同样发送给陆昭和秦御时,所引起的震动,远比北狄内部的记录更为剧烈。
静室内,陆昭看着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文字,“内应”、“布防图”、“权宜之计”、“存国”……一个个字眼像烧红的烙铁,烫在他的眼底,灼在他的心上。
他一直以为,朔风城破,是国力悬殊,是秦御的欺骗与算计,是他作为君王的无力与失败。
他从未想过,在他为了这个国家殚精竭虑、甚至最终选择殉国之时,他倚为臂膀的国丈,他需要对抗的权臣,早已在背后与敌人达成了交易,将他、将整个朔风城、乃至南昭最后的尊严,都当作了换取自身利益的筹码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