让她一直都心存恐惧，小心翼翼地在这些虫面前伪装着，不敢走错一步。

她也知道虫族需要虫母的抚慰，也知道没有虫母，虫族终将走向灭亡。

可是她不知道，原来没有虫母抚慰的虫，会是这个样子。

菲德洛克和萨维尔，在她看不到的时间中，曾经也这样自毁过吗？

艾萤站在原地，攥紧的手不住地轻颤。

她能感受到，这只虫的生命不断流逝。

他撑不过今天了。

不管他有没有察觉她的存在，都没有关系，他不会再有透露她行踪的能力。

只要她想离开，就可以安全的离开。

只要离开，她将会拥有安全稳定的一生，再也不用担心随时会到来的死亡。

艾萤听着池中虫因为痛苦而压抑着的破碎的呻吟，本该后退的步伐，却改为了前行。

她做不到。

她见到过这群虫最乖巧，最听话的模样。

见过他们不惜牺牲自己，也要把所有的宝物捧到她身前的模样。

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亡而无动于衷。

只要她能够契约这只虫，就可以扭转他的现状，让他活下去。

艾萤看着前方的虫在池中因为痛苦而摆动的鳞尾，目光变得坚定：

这一只虫，还未完全进化成人型，应该只是一只高等虫族。

她在演练场中，成功契约过高等虫族。

况且，身前这只虫伤得这么重，根本不可能抗拒她的蛊术。

她成功的概率，很高。

艾萤深吸一口气，一步一步朝着前方走去。

以赛亚根本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。

他浸泡在冰凉的水池中，周身扩散的能量让水池不断升温，沸腾。

他感受着虫脑中的剧痛，却只希望它能更痛，再痛一点。

这样，他就可以压下这三百年中如影随形的不安绝望，就能遗忘这没有王的三百年痛苦时光。

就可以让他忘记，他从生到死，都没有见到过王这件事。

他折叠空间中，放着两瓶从千植族炼制的能治愈所有物种伤势的万植液。

只要一瓶万植液，就能暂缓他虫脑的伤势，就能给他坚持到寒池的机会。

可是他根本没有看折叠空间一眼。

那是他给王准备的献礼。

他死也不会动它。

以赛亚就这样在无尽的绝望与痛苦中，守着能延缓他虫脑伤势的珍宝，等待最后死亡的降临。

在他感受到不远处的脚步声时，他目光空洞，却又带着隐秘的危险。

濒死的虫，才是最恐怖的存在。

因为他们要不顾一切代价，杀了觊觎他们虫核的物种。

他们的虫核，归宿只有王的手中。

以赛亚现在已经失去了视觉，只有听觉还隐隐残存。

他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，唇角扬起一抹带着血腥味的笑意。

在他身上肆虐的风刃，随时都有可能变成毁灭周围一切的利器。

可就在他想要用最后的能量毁了前方的存在时，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安抚的清风。

他的动作蓦然僵在了原地：

这是……什么？

以赛亚睁大眼睛，想要看清前方的存在到底是什么，可是他却什么都看不见，只能看到一片虚无。

他僵在原地，伸手想要去触碰前方的存在，却始终不敢动作。

他怕一动作，就会让身前这一幕消散。

艾萤俯下身，看着身前虫遍布裂痕的琥珀色瞳孔，她指尖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。

靠近后，她才发现他究竟伤得有多重。

他虫身的每一道伤痕，都深得快要穿透整个身体。

鳞尾上的鳞片也都快要完全掉光，黯淡的没有了一丝光泽。

艾萤看着这一幕，精神力无声地划过自己探出去的指尖。

于此同时，蛊术‘契约’随着精神力的扩散延展开来。

她拉进了和池中虫的距离，带血的指尖，停在身前虫的虫核处，额头也抵上了他的额头。

她看着那双近在咫尺，如破碎的琉璃一般美丽的眸子，缓缓闭上了双眼，蛊术透过他们相触的额头无声探去。

微风将他们的长发吹到了一处，黑色与琥珀棕纠缠在一起，久久没有分开。

艾萤感受着身前虫千疮百孔的虫脑，抵着他虫核的指尖轻颤了一下：

虫脑损坏到这种程度，他该有多疼？

她蛊术温柔的包围着身前的虫，契约逐渐建立，她安抚道：

“不要怕，不要抗拒。”

怎么会怕，怎么会抗拒？

以赛亚感受着虫身被抚慰，被洗礼的温暖，根本升不起一丝抗拒的心思。

他只想永远沉浸在这种温暖中。

哪怕这是死前的幻想，他也只会在这种幻想中，乖顺的、幸福的、安心的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