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郁深吸一口气，压抑住心中的惊怒。她不是听不懂人话的蠢人，自然能明白陈星之的意思，她冷冷开口道：

“正因如此，人类怎么可能制造不可抵抗的大灾变。”

“当然不可能。”

一股股黑色的粘稠液体，自陈星之额间的裂隙流出，滑过僵硬宛如金属的脸，滴湿绣着精美刺绣、印有暗纹的鲜亮面料，在她那件格格不入的白大褂染上浓黑的污浊。

陈星之好似毫无所觉，接着说道：

“但对于蝼蚁来说，顽童心血来潮浇灌的一壶开水，和自然界一场席卷天地的台风骤雨来说，有什么区别？”

都郁咽了口唾沫，只觉唇干舌燥，目眩神移。

穿越以来最大的心情波动就是此刻，如果她没有乱说、如果那场大灾变真的是……

都郁努力压抑心中惊涛骇浪般翻涌的情绪，停顿了半晌，吐出的声音还是略有颤抖，不是因为惧怕，而是被死死按住的滔天杀意：

“所以说，二十一世纪的那场大灾变，是蓝格……”

陈星之耸了耸肩，越来越多的黑色液体几乎淹没了她的脸，都郁几乎看不清她那双总是毫无情绪的三白眼。

如深渊般漆黑一片的脸上，都郁只能依稀看清一点火光——那家伙竟然现在还在抽烟。
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都郁顿时泄气，只觉使出全身的力气，却不偏不倚的砸到了一团棉花上。

“别这么看我。”

陈星之非常理直气壮，“如果我什么都知道，我就不会在时空裂隙里躲躲藏藏，早就坐在神位上了。”

神位，这是除了系统，都郁第一次听见这个词，忙着追问道：“神位是什么？只有真神才能登上神位吗？”

“真神？”

陈星之的语气像极了听见学生问了个蠢问题时的教授，“你从哪里听到的过时理论？”

“神就是神，哪有真伪之说。凡人怎么敢给神来划定标准？加了一个‘真’字，真神和伪神没有区别。”

都郁只觉心脏跳如擂鼓，她似乎摸到了世界终极真相的一角，“到底怎么样才能为真正的神？”

“唯有超越。”

陈星之此时，身体大半部分已经被那黑色液体包裹，犹如一根瘦长的黑色蜡柱。

她的声音里不知何时混入了些许呓语，小七早已躲在刚刚画好的阵法之中，死死捂住耳朵，却依旧能听见在呓语徘徊在她身边。

“抢夺三个不同倾向的要素，于昏暗里点燃明灯；托举你的神国，直到变成灵界里的群星；最后，走到倾向的终点，神位自现。迎接永夜，一切灾祸都将终结——”

都郁眼眸中紫火熊熊燃烧，烧掉陈星之话里难以理解的呓语，只剩下宝贵的知识。

说到最后，陈星之言语里竟然带上了淡淡的笑意：

“我是二十一世纪第一个超越者，但幸好——”

那已没有人形的蜡柱转动，都郁却觉得她的目光在紫火上停留了一瞬：“我不是最后一个。”

集齐三个不同途径的要素……这和她从边绍言那里知道的完全相反！

都郁只觉莫名的恐怖攀附上脊梁：“……不是应该先获取足够多的统一途径要素吗？”

“那是依附之路，并非超越之途。”

陈星之声音依旧平稳，却变得遥远了许多，仿佛她们不是在面对面交流，而是隔着渺远的时空在对话：

“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，剩下的，你要自己去寻找答案，终结大灾变的方法，就在那路的终点。”

都郁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信她，含糊着应下。

陈星之似乎也并不在意，只是她突然提高声音，像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困惑：“不是【灾祸】？为什么不是【灾祸】？谁给你规划的路径？”

没用都郁回答，她似乎陷入了自说自话的怪圈，声音时而愤懑，时而疑惑，时而绝望，但最后全都化为骤然窥见真理的纯粹喜悦：

“没错，这样才对……哈……我们之前都错了，都错了……”

陈星之整个人像是陷入了疯狂状态，理智全无，漆黑色蜡状表面开裂，露出殷红的伤口，无数狂笑声从中穿出，山谷中的肉糜融化般化为血水，朝陈星之奔涌而去。

空气里的呓语骤然增多，都郁眼一跳，紫火化为火衣包裹中小七，才堪堪止住她七窍流出的鲜血。

这症状，比都郁见过的所有昏级堕落种都要强大！正当都郁如临大敌时，陈星之似乎找回了几分理智，尽管声音里狂乱的呓语已经压过原本的声音：

“这具身身体彻底堕落的时候，就是最脆弱的时候，摧毁它，这处时空裂隙就会崩塌，你就可以这里。”

“记住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