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，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。

已经是第三天了。

抗生素起了作用，但苏枝的体温仍然忽高忽低。

周医生说这是过度使用能力的后遗症——就像电脑CPU过热会烧毁一样，人类大脑也有其极限。

"嗯..."

苏枝又动了动，被子滑到腰间。陆尘犹豫了一下，伸手想帮她拉上来。

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被角的瞬间，苏枝突然睁开了眼睛。

琥珀色的瞳孔没有焦距，显然还在高烧的混沌中。

但她的手却精准地抓住了陆尘的手腕，力道大得惊人。

"34.52...西北方...两公里..."

她的声音干涩嘶哑，却异常清晰，"废弃加油站...地下储藏室...有医疗物资..."

陆尘僵在原地，这些精确的坐标和描述，不可能是胡言乱语。

他轻轻挣了一下，苏枝却抓得更紧了，指甲几乎陷入他的皮肤。

"苏枝？"他低声唤道，"你醒着吗？"

苏枝的眼睛依然空洞，嘴唇继续蠕动着：

"安全区东墙...第三根支柱...结构受损...承重极限...27天..."

陆尘的呼吸一滞，安全区东墙确实在上次风暴中受损，但知道具体位置的人不超过五个。

而承重计算更是只有工程师陈昊才掌握的细节。

"你到底是谁？"他不由自主地问，明知得不到回答。

苏枝的睫毛颤动如垂死的蝴蝶，突然涌出两行泪水："妈妈...别...我不想再..."

她的声音哽咽了，手指却依然死死抓着陆尘。

那力道让陆尘想起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的样子——绝望而执着。

一种奇怪的感觉从两人接触的皮肤处蔓延开来，像是微弱的电流。

陆尘慢慢用另一只手覆上苏枝的手背。她的皮肤滚烫，纤细的腕骨突出得令人心疼。

他从未这样仔细地观察过她——睫毛的弧度，嘴角微微下垂的线条...

这些细节组合成一张既脆弱又倔强的脸。

"放开..."他试着抽手，声音却比平时柔和了许多。

苏枝像没听见一样，反而抓得更紧了，嘴里又开始念叨那些数字和坐标。

陆尘叹了口气，放弃了挣扎。

他调整姿势，让手臂不那么紧绷，然后鬼使神差地用拇指轻轻摩挲苏枝的手背。

这个动作似乎起了安抚作用，苏枝的眉头舒展了一些，呼吸也渐渐平稳。

但她的手依然没有松开，仿佛潜意识里认定这是唯一的锚点。

门外传来脚步声，周医生掀开帘子走进来，看到这一幕挑了挑眉。

"她还是不松手？"

陆尘摇头，莫名感到一丝不自在："那些数字是什么意思？"

周医生给苏枝量了体温，皱眉看着读数："大脑过热产生的幻觉吧。不过..."

他犹豫了一下，"上次她提到的药品位置确实准确得吓人。"

陆尘没有接话，他想起苏枝耳朵后面的那个小凸起，想起她超凡的听力和记忆，想起她在战斗中表现出的惊人计算能力...

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，指向一个他不愿深思的可能性。

"需要给她物理降温。"周医生递来湿毛巾，"擦擦脖子和腋下。"

陆尘僵住了："你来。"

"我得去看其他伤员。"

周医生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两人交缠的手，"而且她似乎...只认你。"

帘子落下，狭小的空间里又只剩他们两人。

陆尘盯着那条湿毛巾，仿佛那是什么危险物品。

最终，他深吸一口气，用空着的那只手拧干毛巾。

动作必须快而精准——陆尘这样告诉自己。

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，苏枝的身体蜷缩在病号服里，像只受伤的小猫咪。

病号服对她来说太大了，领口歪斜着，露出锁骨和半边肩膀。

那里有一道狰狞的疤痕，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。

陆尘的手顿了一下，他见过各种伤口，但这道疤的位置和角度...

像是自己划的。

"你到底经历了什么..."

他喃喃自语，湿毛巾轻轻擦过苏枝的脖颈。

苏枝在昏睡中瑟缩了一下，但没有醒来。

随着衣领被拨开，更多伤痕显露出来——针孔、淤青、烫伤...新旧交织，触目惊心。

陆尘的胸口突然涌上一股陌生的情绪，滚烫而酸涩，让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
这是愤怒，但不是他熟悉的那种战场上的热血沸腾，而是一种更冰冷、更沉重的东西，像是冰川下的暗流。

湿毛巾移到苏枝的手臂内侧。这里的皮肤更薄更敏感，陆尘不自觉地放轻了力道。

他的指尖偶尔碰到她的肌肤，那触感让他想起安全区里最后那株玫瑰——

在末日废墟中倔强绽放的花朵，花瓣柔软却带着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