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支木簪她始终没有取下，甚至对镜自照了好几回。

镜中的少女云鬓花颜，粗糙的木簪反倒衬得她愈发娇贵可人。

“公主，该用晚膳了。”宫女轻声提醒。

苏枝这才觉出饿来，午间因着惦记那人归来，她几乎没吃什么东西。此刻心情转好，食欲也跟着上来了。

“今日有什么好吃的？”她问，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轻快。

宫女报了几个菜名，都是她平日爱吃的。苏枝点点头，忽然又道：“再加一道炙羊肉吧。”

宫女愣了一下：“公主不是嫌羊肉腥膻，从不吃的吗？”

苏枝耳根微热，强辩道：“今日忽然想尝一尝不成吗？”

那人是北境回来的，想必常吃羊肉。她倒要试试，是什么好东西让他一去三年不思归。

晚膳摆上，苏枝先尝了一口炙羊肉。肉质鲜嫩，佐料香浓，并无她想象中的腥气。她忍不住又吃了一块。

用罢晚膳，宫女端上药茶。苏枝自小体弱，御医嘱咐需每日饮药茶调理。那茶汤黑黢黢的，味道苦涩，她一向最讨厌。

今日她却没像往常那样推三阻四，而是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喝完了。

宫女们面面相觑，都觉得公主今日反常得很。

漱口净手后，苏枝倚在窗边的软榻上，拿着一卷书，却半晌没翻一页。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发间的木簪，思绪早已飘远。

三年前分别那日，也是在这扇窗前。她哭得眼睛红肿，他却笑着拭去她的眼泪。

“枝枝要乖乖吃药，好好吃饭，等我回来。”他当时这么说，“若让我知道你瘦了，定不轻饶。”

“你怎么不轻饶我？”她抽噎着问。

他凑近她耳边，声音低沉：“就打屁股。”

苏枝当时气得捶他，现在想起来却忍不住脸红。那个混蛋，一走就是三年，音信全无，现在倒知道回来了。

她正胡思乱想着，忽听窗外有细微的响动。像是石子敲击窗棂的声音。

苏枝心中一动，起身推开窗子。

月光下，萧煜站在院中，已经换下了铠甲，穿着一身深色常服，更显得肩宽腰窄，挺拔如松。

“你怎么又来了？”苏枝压低声音，生怕惊动旁人，“不是说不见你了吗？”

萧煜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：“给公主带了点心。”

苏枝挑眉：“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点心。”

“北境的奶酥，公主没尝过的。”他声音低沉，“臣排了半个时辰的队才买到。”

苏枝心尖微颤，嘴上却道：“谁稀罕。”手却诚实地伸了出去。

萧煜将纸包递给她，指尖不经意相触，苏枝像被烫到般缩回手。

“公主不尝一口？”他问。

苏枝打开纸包，里面是几块金黄色的奶酥，散发着浓郁的奶香。她拿起一小块放入口中，酥脆香甜，确实与宫中点心不同。

“还行吧。”她勉强评价道，却忍不住又拿了一块。

萧煜看着她小口小口吃点心的模样，眼神柔和。

“比三年前长高了些。”他忽然说，“也瘦了。”

苏枝动作一顿，瞪他：“要你管！”

“臣答应过要管公主一辈子的。”萧煜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低沉。

苏枝的心猛地一跳，脸颊发热，幸好夜色遮掩了她的窘态。

“油嘴滑舌。”她小声嘟囔，“在北境学坏了。”

萧煜低笑一声，那笑声醇厚悦耳，听得苏枝耳根发软。

一阵夜风吹过，苏枝打了个寒颤。虽是春日，夜晚仍有些凉意。

“公主穿得太单薄了。”萧煜皱眉，“快关窗歇息吧。”

苏枝却有些不舍，磨蹭着不肯关窗。

“你那道疤...”她忽然问，“怎么弄的？”

萧煜摸了摸眉骨处的疤痕：“小伤，不碍事。”

“谁问碍不碍事了？”苏枝嗔道，“我问怎么弄的！”

“狄戎刺客的箭擦过的。”萧煜轻描淡写，“差一寸就伤到眼睛了。”

苏枝倒吸一口凉气，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窗棂。

“不过也因此擒住了狄戎王子。”萧煜补充道，“算是值得。”

苏枝想象着那惊险的一幕，心跳得厉害。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背后，不知藏着多少生死一线的时刻。

“以后...”她声音微颤，“不许再受伤了。”

萧煜凝视着她，月光下他的眼神深邃如潭：“公主这是在关心臣？”

“谁关心你了！”苏枝立刻否认，“我是怕...怕你破相了，吓着人！”

萧煜也不拆穿她，只道：“臣谨记公主懿旨。”

又一阵风吹过，苏枝确实觉得冷了。

“我睡了。”她说着，就要关窗。

“公主。”萧煜叫住她，“明日臣要去校场练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