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枝抱着雪球，走得很慢，不像平时那样叽叽喳喳地问些天真的问题，异常沉默。

池野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，放缓脚步，侧头看她：

“怎么了？”

林枝停下脚步，抬起头看他。

路灯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，她的眼睛像蒙了一层水汽，带着一种池野从未见过的、复杂的情绪。

“池野，”

她轻声开口，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散，“我可能要出国了。”

池野感觉自己的心跳，在那一瞬间，停滞了。

周围的虫鸣、远处街道的车流声，仿佛瞬间被抽空。

他只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，以及林枝那句轻飘飘的话，像一把钝刀。

缓慢地割开他这段时间以来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。

“出国？”

他重复了一遍，声音干涩得厉害。

“嗯，”

林枝低下头，用指尖轻轻挠着雪球的下巴，避开他的视线，

“家里安排的……去学艺术管理。可能……要去很久。”

很久是多久？一年？两年？还是更久？

池野没有问。

他看着她低垂的睫毛，看着她微微抿起的、泛着自然嫣红的唇瓣，看着她怀里那只无忧无虑的猫。

一股巨大的无力感，像潮水般将他淹没。

他想起第一次在网吧见到她，她嫌弃他键盘吵。

想起她第一次吃火锅，被辣得眼泪汪汪却眼睛发亮。

想起她在比赛场馆的玻璃房里，安静地看着他。

想起她理所当然地说“因为你让我来看的”。

他的人生，是充斥着键盘声、战术讨论和输赢的赛场，是烟雾缭绕的网吧，是狭小的战队基地。

而她的世界，是精致的衣裙，是名贵的猫咪，是出国深造的艺术管理。

两条短暂的相交线，终究要奔向截然不同的方向。

他凭什么留住她？凭他打得好的游戏？凭他那点微不足道的、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厘清的心动？

他不能。他不能这么自私。

池野深吸了一口气，夏夜闷热的空气吸入肺腑，却带着冰碴子的刺痛感。

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，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冷淡。

“哦，”

他听到自己平静得近乎残忍的声音，“挺好的机会。”

林枝猛地抬起头，有些错愕地看着他，似乎没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。

她眼圈微微泛红，像是期待他说些什么，又像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冷淡刺伤。

“你……”

她张了张嘴，最终却什么也没说，只是抱紧了怀里的雪球。

两人之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，只有河水流动的声音，潺潺不绝。

“什么时候走？”池野又问，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。

“下个月……月初。”

“嗯。”

又是一阵沉默。

“走吧，”池野转过身，不再看她，“送你回去。”

回程的路上，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。

池野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，城市的霓虹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明明灭灭，却照不进丝毫光亮。

车子再次停在那个熟悉的、戒备森严的别墅区外。

林枝抱着猫下车，站在车边，没有立刻离开。

她看着降下车窗的池野，嘴唇动了动，似乎想说什么。

池野抢先开口，声音低沉而克制：“林枝，再见。”

不是“下次见”，是“再见”。

林枝眼里的光，彻底黯了下去。她低下头，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
转身，快步走进了那片属于她的世界，一次也没有回头。

池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，直到铁门缓缓合拢，隔绝了他的视线。

他才升上车窗，对司机哑声说：“走吧。”

车子驶离。

池野靠在椅背上，闭上眼，手指紧紧攥着口袋里那个透明的小盒子，糖纸和发丝的轮廓硌得他掌心生疼。

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和痛楚，交织着席卷了他。

他不能耽误她。

他配不上她吗？不，不是配不上。

是他现在拥有的，还远远不够。

不够强大，不够耀眼，不够……足以跨越两个世界之间的鸿沟，理直气壮地站在她身边。

他猛地睁开眼，眼底所有的迷茫、犹豫。

以及那点少年人情窦初开的无措，都被一种近乎凶狠的决绝所取代。

他拿出手机，拨通了战队经理的电话。

“喂？经理。”

“是我，池野。”

“从明天开始，给我加训。所有能接的训练赛，全部排满。”

“直播时长不够？我补。商业活动？在不影响训练的前提下，接。”

“今年的联赛冠军，明年的全球总决赛……”

他的声音冷静，坚定，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