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生九次,暴君总想囚我(230)
他站在坟前,望着那方新鲜的墓碑,上面只简单刻着“沈氏芳如”四个字,连称谓都未曾加上,这是依了她生前“不入宫闱”的意愿。
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腥气和夜露寒意的空气,然后,挥下了第一锹。
“芳如,别怕,”他一边挖掘,一边低声自语,声音在寂静的墓园里显得格外清晰,“朕来陪你了……很快就好了……”
泥土被一锹一锹地挖开,堆在旁边。
他挖得很专注,很用力,额上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,混合着不经意间滑落的泪水,滴落在泥土里。
指甲在挖掘中崩裂,渗出血丝,他也浑然不觉。此刻,他不是一个帝王,只是一个被巨大的失去击垮,试图用最笨拙、最疯狂的方式挽回爱人的普通男子。
棺木那深色的木质终于显露出来了,周凌的动作停顿了。
他扔开铁锹,用手拂去棺盖上的浮土,指尖触碰到那冰冷坚硬的木头,心脏剧烈地跳动着,混合着即将“重逢”的期待与亵渎亡者的恐惧。
他运足力气,猛地推开了沉重的棺盖。
棺木完全敞开的瞬间,周凌脸上的所有表情,悲痛、眷恋、疯狂……瞬间凝固了。
棺内确实躺着一具身着素衣的女尸,身形与芳如相似,甚至连发髻都梳得别无二致。
然而,那张脸,虽然经过精心的修饰,试图模仿芳如的容貌,甚至在昏暗的光线下足以骗过悲痛欲绝的人,但此刻在周凌死死盯着的目光下,那陌生的轮廓,那僵硬而不自然的五官线条,那完全不同的骨相……无一不在尖叫着:这不是她!
周凌如遭五雷轰顶,猛地向后踉跄一步,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碑上,震得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。
他死死盯着棺中那具陌生的尸体,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收缩,大脑一片空白。
震惊过后,是排山倒海般的茫然与难以置信。他亲手抚摸过她冰凉的脸颊,亲手为她整理过遗容,亲手……为她盖上了棺盖!怎么可能?这怎么可能?!
所有的悲痛、绝望、自责,在这一刻,被一种更尖锐、更冰冷的情感瞬间覆盖、击碎。
他被骗了。
被那个他以为已经永远失去、为此痛不欲生的女人,精心设计,彻头彻尾地欺骗了!
就在这时,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,打破了黎明前的死寂。
李佐带着一队御林军匆匆赶到,马蹄踏碎晨雾,火把的光芒跳跃不定。
李佐飞身下马,看到被掘开的坟墓、敞开的棺木,以及棺中那具虽然相似但绝非芳如的尸体时,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,嘴唇翕动了一下,最终“扑通”一声,直挺挺地跪倒在泥泞的地上,深深垂下了头。
“陛下……”他的声音干涩沙哑,充满了无力回天的绝望。
周凌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转过身。
晨曦微露,稀薄的光线照在他苍白如纸、沾着泥土和泪痕的脸上。
他那双曾经深邃锐利、此刻却布满红血丝的眼眸,如同两口枯井,深不见底,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、令人心悸的平静。
他的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李佐身上,这个从他还是皇子时就跟随左右,他视若臂膀、托付性命的最信任的侍卫统领。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只有火把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。
良久,周凌才开口,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,却比任何怒吼都更让人窒息:
“我不准备说你什么了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掠过李佐颤抖的肩头,望向远处渐渐泛白的天空,仿佛在对着虚空说话:
“没有关于忠诚的道德说教,也不用华丽的词藻来长篇大论。”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极致的疲惫和厌倦,“关于我的错信,你的欺骗与背叛,和你……虚假的忠诚……”
他收回目光,重新落在李佐身上,那眼神深处,终于泄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、锥心的痛楚:
“我只是……很失落。”他轻轻摇头,声音低沉下去,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恍惚,“如果问我,这世上谁可能会背叛我……我会想尽世界上所有人的名字……也绝不会……想到你。”
李佐猛地抬起头,脸上交织着愧疚、痛苦,却也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坚持:“臣……万死难辞其咎!但臣所做的一切,确实是为了陛下!”他的声音激动起来,“沈姑娘……她并非表面那般柔弱!陛下可还记醉仙楼上的那杯毒酒?还有在暗香楼和黄江的勾结?几次三番……她都对陛下动了杀心!臣不能……不能再眼睁睁看着陛下为她破例,为她一次次打破原则,甚至将自身置于险境而不自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