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映照下的济城,处处凄凉破败。
“什麽?陈正也来了?你们有办法运粮草进城来?!”程子涵一下子叫出声来,苍白瘦削的脸上也浮上一些激动的红晕。
年华看他这样,就知道济城里断粮的危机已经很严重了。再看程子涵身上,一袭冷盔裹著修长的身躯,里面的衣裳已经有几处破损脏污,哪还有半点贵公子的模样。心里正在心疼时,大夫已经拿著药和刀具上前来,要替年华治伤。
程子涵退开年华身边,走到门边叫来一名将领吩咐了几句话,便又走了回来,一直陪著年华处理伤口。
等到年华的伤口包扎完毕,外人也都走光以後,程子涵才终於松了一口气,捧来一杯水递给年华。
“城中的存粮早已吃光,连水也不敢喝外面的河水,只有城里几口老井,供给全城的人吃。”程子涵一脸疲惫不堪地道,一边坐在年华身边,挺直的脊梁终於敢稍微放松了下来,“野鼠都快被捉光了,再这样下去,只怕城民们真的要易子而食了。父亲让我守护的国家和子民,我一个也没能保住。如果今天你没有来,我怕我……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,年华……”
年华用没有受伤的手狠狠握住他的手臂道:“子涵,你已经做得够好了,换成别人,也不可能比你做得更好了。”
程子涵摇著头又是叹气又是自嘲地失笑道:“年华,你连安慰别人都不会。你看看我如今走投无路的惨状,这也能叫好麽,我现在不过是带著济城的几千人苟延残喘而已。”
“这不是你的错。”年华抿紧了嘴气鼓鼓地道。想了片刻,他放开程子涵,有些犹豫地继续说道:“萧国大军明明就是济城後面,却就是不来替你解围。子涵,你恨他们麽?”
程子涵看了年华一眼,出乎年华意料,他却摇了摇头。
年华心里一块石头落下,还好没有多出这一节恩怨。他想了想却又觉得好奇,依程子涵的脾气,居然到这了个地步也没有怨言,实在是说不过去。
“你那是什麽眼神,我在你眼里就是那麽没气量的人麽?”程子涵哼了两声,却仍旧软著身体赖在年华身边不起来。
“我又没这麽说……”年华讪讪地回道。
程子涵一边伸手解盔甲的衣带一边道:“我知道君明芳的主意,他已经向我说过了。吉康城是围堵反贼叛军的最後一环,在他布署的合围之势完全完成之前,济城必得坚守不破,替他挡住这一支主力之一。”
“什麽?”年华一下子很是吃惊道,“你是说,君大人把什麽都告诉你了,你现在是在帮他?!”
“我才没有那麽好心。”程子涵翻了个白眼道,“我只是不想躲在後面,任济国子民遭受铁蹄践踏。我只想与他们共同进退,这是我的命。君明芳本就派了人来死守济城。但是你也知道,我济国的子民对萧军十分厌恶,会不会配合他们还另说,到时候内乱外患,济城必定守不住。所以君明芳也需要我,带领萧军守护济城。”
“看你们一个个都那麽胸有成竹的,那又怎麽会弄到现在这个样子。仗还没打呢就快把自己饿死了。”年华没好气地说道。他话音刚落,程子涵的腹中就很适时地唱起了空城计,弄得程子涵恼怒得涨红了脸。
“你懂什麽,战场形势瞬息万变,再万全的计划也有不及变化的时候。”程子涵捂著肚子薄怒道,“叛军中多有倭寇,以前他们也总是强盗作风,只懂一味强攻,贪图抢劫财物美女,劫掠一空便弃空城而去。谁知这一次竟然转了性子,先切断了济城的粮草供应,又四面合围,不像是为了抢劫而来,却是想要夺城。”
“好了好了,你不要激动嘛。饿了吧,给你吃。”年华从怀里掏了掏,又掏出一个布包出来,打开来放在程子涵的面前。
“虽然又硬又凉的不太好吃,好歹也能管饱……”年华话音还未落,却见程子涵捧著那粗糙得看不出原材料的几个窝头狼吐虎咽起来,看得年华一阵心酸。
这样的模样,这样的脾气,就该生作一个贵公子,舞文弄墨不问人间俗世,或者干脆当一个小受也行,被攻好好地宠爱,捧在手心。可自从认识子涵以来,他根本就没过过几天自在日子,总是颠沛流离,受尽辛苦。
程子涵三下五除二地把布包里的东西吃完,一抬脸对上年华心疼的视线,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,本想要把那剩下的几个渣渣也吃掉,现在也不好意思了,只能使劲咽了咽口水,哼哼了两声,把身上已经解开衣带的盔甲一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