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把我的小哑巴,藏到哪去啦+番外(4)
父亲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又弄了一只差不多的茶盏回来,可现在,那一套茶具被摔的四分五裂,再也拼不回原样。
冷千迟还看见那架他幼年习字时最常偷瞄的四季花鸟屏,那只鸟儿画的特别肥硕,小时候的冷千迟总会在练字的时候把自己看馋。
如今那屏风只剩半幅残破的春桃孤零零倒在地上。
昔日精心打理的花木被践踏得不成样子,小妹最珍爱的那几株白梅,枝折花落,零落成泥。
“啊!!!”
冷千迟猛地仰起头,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嚎叫,那声音不似人声,更像濒死野兽的哀鸣,裹着血与雪,撕裂了冰冷的空气。
他浑身颤抖,指甲深深抠进地面,仿佛要将这无尽的绝望与痛苦尽数摁进地狱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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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千迟!千迟!你醒醒。”
冷千迟浓密的睫毛上缀满泪珠,随着身体的轻颤,他无意识地蜷缩起身子,好像要将自己藏进无人可伤的角落,抵御痛楚。
冷千迟沉溺在噩梦中醒不过来。
一旁的盛寻心急如焚,从清早折腾到中午,一番手忙脚乱、遣人寻医问药之后,盛寻渐渐察觉出几分异样。
这一切绝非死后虚无缥缈的幻梦所能比拟。
他似乎是……回到了过去。
回到了二十三岁那年,冷千迟还未病死那年。
可现在冷千迟那么难受,盛寻根本顾不上去思索自己为何死而复生,又如何回到了冷千迟尚且在世之时。
此刻他满心只剩懊悔与恐慌。
千迟高烧了,而这一切,皆因自己昨夜那般不知轻重。
他悔恨难当。
纵是后来他们之间有过再多次亲密,他也从未如昨夜那般失控、那般过分。
“大夫!他为何至今未醒!”盛寻眉宇间尽是压不住的焦躁。
老大夫慌忙跪伏于地:“殿下明鉴,病势如山倒,邪侵如风疾。这位公子本元虚羸,气血两亏,此番外感内伤交迫,耗损尤甚。
依脉象而言,阴浮于外,阳陷于内,非一朝一夕可调。若要热退神清,至少也需五六日药石循序;至于何时苏醒……仍要看正气能否复振,老朽……不敢妄断啊!”
盛寻烦躁地在房中踱步,忽又转向门外:“药煎得如何了?!为何还未呈上!”
老大夫退下后,盛寻亲自端来刚煎好的汤药,小心翼翼地想喂入冷千迟口中。
可他从未做过这等细致活,他小时候自己病了都是硬扛,何时吃过药?
更别说喂别人吃药。
盛寻手法生疏至极,药匙几次碰在齿关都未能顺利喂进,反而让褐色的药汁顺着冷千迟苍白的嘴角滑落,划过微微起伏的喉结,最终洇湿了素白的衣领。
盛寻手忙脚乱地将药碗搁在床边小柜上,取来一方干净帕子,轻柔却笨拙地为他擦拭。
指尖不经意触到对方颈侧温热的皮肤,心头顿时一揪,动作愈发轻缓起来。
就在这时,冷千迟睫羽微颤,盛寻手上的动作立刻就顿住了。
冷千迟就这样在盛寻的注视下缓缓睁开了双眼。
他的目光起初涣散而迷茫,仿佛隔着一层薄雾,迟迟未能聚焦。
直至视线一点点清晰,映出正俯身在他颈间、手还捏着帕子擦拭衣领的盛寻。
他迷糊地眨了眨眼,似乎一时未能理解眼前的景象。
盛寻整个人如被定住一般,连呼吸都屏住了。
他望着那双真的再一次睁开的眼睛,胸腔中情绪翻涌,几乎热泪盈眶,喉头哽咽地低唤道:“……千迟?”
冷千迟张了张嘴,想应他一声,可还未出声便化作一串急促的咳嗽,震得他眼角泛红,身子轻颤。
盛寻急忙将他扶起,一手揽住他单薄的肩,另一手轻而稳地为他拍背顺气,动作间满是掩不住的紧张。
冷千迟缓过气来,脑中却是一片混沌。
这一切……实在太荒谬了。
依盛寻往日的性子,经过那夜之事,应该愈发厌他入骨,避他如蛇蝎,甚至恶言相向、字字如刀。
冷千迟早已做足了准备。
不论盛寻是斥是辱、是驱是伤,他皆能从容以对,不惊不痛。
可偏偏是眼前这般,眉头紧锁却动作轻柔,眸含焦灼却掌心温热。
竟让他一时之间,方寸全乱。
盛寻绝不该是如今这般做派,更不该有这样……近乎心疼的神情。
他到底给盛寻下了什么药?
这……莫非是吃傻了不成?
“别拍了,”冷千迟哑声道,“再拍真要被你拍死了。”
盛寻动作骤然一停,眼神倏地沉了下来,眉头也紧紧蹙起。
冷千迟心下竟微微一松——是了,这副熟悉的、带着薄怒的神情,才是盛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