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把我的小哑巴,藏到哪去啦+番外(63)
他话音顿了顿,眉头拧紧,“村里出了些大事,否则我也不会这个时候躲上山……”
第48章 蚕丝
冷千迟自来熟地凑到王猎户身边,坐在那只小马扎上。
两条长腿实在无处安放,只得支棱着伸展开来。
他往前倾着身子,手肘撑在膝头,掌心托着下巴,一副准备认真听故事的模样。
王猎户往火塘里添了根柴,火光噼啪一跳,映得他眉头紧锁:
“三个月前,里正忽然传令下来,说往后咱村的耕地不许再种稻子,要改养蚕。”
他粗糙的手掌在膝头搓了搓,嗓音沉了下去:“这哪成啊?养蚕能当饭吃吗?村民们都不乐意。
可里正却说……宫里头不知是哪一位大人,偏生爱极了丝绸,特地下令让咱们这地界的县城,每年都得备下大批丝绸送进宫去。
他还拍着桌子催,说周边陈村、李村的人家都已经照做了。
那些农户卖了蚕丝换的银钱,别说买够一整年的粟米,余下的还能给娃扯块粗布做新衣,或是打两斤散酒贴补家用,哪户不是得了实惠?”
冷千迟捻着粗布衣角,脑子里飞速运转,盛国皇宫里哪一位喜欢蚕丝?
若是现在开始养蚕,需要一年左右才能做成丝绸,时间未免太久,理由太牵强了。
不是为了丝绸那是为了什么要这样折腾呢……
他回头看了一眼盛寻,盛寻似乎也在沉思。
王猎户好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一样继续絮絮叨叨的说:
“咱家世代上山打猎,自然知道喘气的活物都不算钱……养蚕?”
他叹气道,“死了咋整?养不好咋整?卖不出去咋整?到时候家家户户没有粮,那不都要饿死了。”
火光将他黝黑皮肤上的皱纹照得愈发深刻:
“村里大多都不情愿。可里正觉得咱们村穷山恶水尽出刁民,日日派人来催逼……”
他将柴枝折成两段,扔进火里,“闹得凶啊!俺这才躲进山里,图个清静。”
盛寻说:“你们里正姓什么?”
那村民搓着手里的粗麻衣角:“是姓李的。
前几日他还特意叫了村长往上找,说要是咱村里有人不懂怎么养蚕,也不用犯愁——只管把自家的薄田交出来,县上那些做丝绸买卖的商户会来接手,到时候他们自会派懂行的人下来,就在咱的田里头养蚕。”
他们又闲谈片刻。
这猎户山居虽是临时住所,房间不少,被褥却无多余。
虽值盛夏,山间夜风仍带寒意。
盛寻向王猎户讨了一套被褥,那老猎户连连感慨:“您二位兄弟感情当真深厚!这般相互照应,才能家和万事兴啊。”
盛寻唇角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:“那是自然,我们兄弟的感情……可是深、得、很。”
他刻意咬重最后三字,转头对冷千迟伸出手,“走吧……我的好哥哥。”
冷千迟猛地呛咳两声,抢先一步踏进卧房。
他忽然转身倚住门框:“盛寻,你对这养蚕之事如何看?”
盛寻正铺展刚讨来的被褥,闻言动作微滞:“蹊跷的很。”
上辈子的盛寻为寻小哑巴,硬是在盛国滞留了三个多月。
直至盛云澜处理完封地事务需返京复命,他才不得不随之离开。
彼时一路太平,并无刺客踪迹。
太子纵然张狂,却绝不敢轻易对盛云澜下手。
与他这不受宠的皇子不同,盛云澜若伤及分毫,陛下必会彻查到底。
而太子若动了他盛寻,只需推说不知,父皇多半便睁只眼闭只眼了。
盛寻回宫后从未听闻哪位娘娘或皇子对蚕丝有此等痴迷。
然而一道冰冷的记忆却骤然刺入脑海,今秋此地方圆百里曾传饥荒,说是天灾导致颗粒无收,饿殍遍野。
难道那场惨剧并非天灾……而是因这荒唐的举动,良田尽废改养蚕桑,才活活断了百姓生路?
这里,是李家的封地。
盛国的朝政说白了,全攥在那几大世家手里头。
宫里的阮贵妃,她母家手里握着大半的兵权,连边境的守军都得看她家脸色;
而皇后李家这边,母家本就是世代传下来的大族,手里的良田从城南一直连到山脚,库房里的银钱更是堆得能压塌梁,论起家底厚实,朝中没几家能比得过。
“盛寻,别想了,快上来,我帮你看看腿。白日里背着我跑了那么远的路……”
冷千迟的声音从土炕那头传来。
盛寻闻言唇角一弯,从善如流地挨着他坐到床沿。
四面乌漆嘛黑的泥墙里,只有一盏油灯摇曳出微弱的光晕,山风哗啦啦地吹动着木头窗框,仿佛随时要挤进这方寸之地。
“我皮糙肉厚没什么,倒是你……我白天见你踩到一颗竹笋尖,差点摔倒,破了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