病弱反派咬错人+番外(38)
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无孔不入。
一个沙哑得几乎破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、近乎卑微的确认。
谢予安极其缓慢地、僵硬地转动脖颈,每一下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细微声响和剧烈的疼痛。
沈执的脸出现在他视野里。
短短时日,这个男人像是苍老了十岁。眼窝深陷,颧骨突出,下巴上胡茬凌乱,那双曾经深不见底、总是翻涌着各种强势情绪的眼睛,此刻布满了红血丝,里面只剩下一种劫后余生般的、脆弱的狂喜,和深不见底的疲惫。
他看起来很糟糕。
比躺在病床上、浑身插满管子的谢予安,好不到哪里去。
醒了。真的醒了。
那念头带着一种颤抖的、不敢置信的庆幸。
谢予安静静地看着他,眼神空洞,没有任何波澜。既没有恨意,也没有感激,像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。
沈执被他这样的眼神刺了一下,心脏像是被针扎般细细密密地疼。
他伸出手,似乎想碰碰谢予安的脸颊,但在即将触及时,又猛地顿住,像是想起了什么,手指蜷缩着,僵硬地收了回去。
“医生马上就来。”
他声音干涩,移开视线,不敢再与那双空洞的眼睛对视。
医生和护士很快涌入,进行检查,调整仪器,记录数据。忙碌而专业。
沈执被挤到了一旁,他沉默地站在角落,目光却始终牢牢锁在病床上那抹苍白脆弱的身影上,仿佛一眨眼,他就会再次消失。
检查完毕,医生对沈执低声交代着情况:“……生命体征基本稳定,但多处粉碎性骨折,内脏也有损伤,需要长期卧床静养和复健……脑部活动……目前看没有明显器质性损伤,但意识刚刚恢复,需要观察……”
沈执认真地听着,每一个字都像是刻进脑子里。
医生离开后,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。
沈执走到床边,看着谢予安因为疼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,喉结滚动了一下。
“疼吗?”他问。声音放得很轻,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笨拙的温柔。
谢予安闭上眼,没有回答。
拒绝交流的姿态,显而易见。
沈执眼底的光暗了暗,但他没有再说什么,只是拉过椅子,在床边坐下。他没有再试图碰触,也没有再开口,就那样沉默地守着。
像一尊沉默的、忏悔的守护石像。
接下来的日子,重复而煎熬。
谢予安的身体在顶尖医疗资源的支撑下,缓慢地修复着。但他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空壳,对一切外界刺激都缺乏反应。
不说话,不主动进食,对医生的询问和治疗配合,但也仅限于机械的配合。
他的眼神大多数时候是放空的,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,没有任何焦点。
沈执推掉了所有工作,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。他亲自给谢予安擦拭身体,处理秽物,动作从一开始的笨拙生疏,到后来的小心翼翼。
他不再提任何关于过去的话题,也不再试图进行任何形式的“沟通”。他只是沉默地做着一切他认为该做的事,用这种近乎自我惩罚的方式,赎着他自己都说不清的罪孽。
偶尔,在谢予安因为剧痛而发出无意识的、细弱的呻吟时,沈执会猛地绷紧身体,手指攥紧,眼底翻涌着浓烈的痛苦和自责。
但谢予安听不到,或者,听到了也无动于衷。
这天,谢予安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。护士撤掉了鼻饲管,他开始尝试自己进食一些流质食物。
沈执端着碗,用小勺一点点地喂他。动作极其小心,生怕烫到他或者呛到他。
谢予安机械地张嘴,吞咽。目光依旧没有落在沈执身上。
吃到一半,他忽然偏开头,避开了递到唇边的勺子。
“够了。”他吐出两个字。声音因为久未使用而沙哑虚弱,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拒绝。
沈执的手僵在半空。
这是谢予安醒来后,第一次主动对他说话。
内容却是拒绝。
沈执看着碗里还剩下一半的粥,嘴唇动了动,最终什么也没说,默默地将碗勺放下。
不想吃,就不吃。
他拿起纸巾,想替谢予安擦擦嘴角。
谢予安却自己抬起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,用指尖随意地抹了一下。
动作间,带着明显的疏离。
沈执伸出的手,再次尴尬地停在了半空。
他缓缓收回手,将纸巾攥在手心,揉成一团。
病房里,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,和两人之间,那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厚重、都要冰冷的隔阂。
谢予安重新闭上眼,像是耗尽了力气。
沈执坐在椅子上,看着他那张苍白安静、却写满了无声抗拒的侧脸,心脏像是被浸泡在冰水里,一点点下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