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里，心脏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，疯狂地跳动着。

那一声谢谢。

第57章 除非你需要我

日内瓦湖的晨雾像一层乳白色的轻纱，笼罩着静谧的湖面和远山。谢予安起得很早，站在酒店房间的阳台上，看着太阳从山巅缓缓升起，驱散迷雾，将金光洒满湖面。

昨晚那声脱口而出的“谢谢”，像投入心湖的石子，余波至今未平。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口。

是为了GHF的资助？为了沈执在晚宴上的解围？还是为了那句“照顾好自己”？

又或许，只是因为，在那个瞬间，他清晰地看到了沈执眼中，那份不带任何杂质、纯粹为他感到高兴的光芒。

那种光芒，与他记忆中那个只会偏执占有和疯狂伤害的沈执，截然不同。

这让他感到困惑，甚至一丝慌乱。

周明轩敲门进来，神采飞扬：“醒了？快收拾一下，奥利维尔先生安排了游湖，算是为获奖者庆祝！”

谢予安收敛心神，点了点头。

豪华的游艇行驶在如同镜面般的日内瓦湖上，两岸是如画的风景。奥利维尔先生心情很好，与几位获奖者相谈甚欢。他特意将谢予安叫到身边，又聊了许多关于项目后续落地的细节和远景规划。

“资金很快就会到位，GHF会组建专门的项目管理团队跟进。”奥利维尔拍了拍谢予安的肩膀，语气充满期许，“年轻人，好好干，我很期待看到你们的成果。”

“我们一定尽力。”谢予安郑重承诺。

游艇靠岸，众人下船。奥利维尔在保镖的簇拥下先行离开，周明轩和其他几位获奖者意犹未尽，商量着再去老城区逛逛。

“予安，一起吗？”周明轩问。

谢予安摇了摇头：“你们去吧，我想自己走走。”

周明轩理解地笑了笑：“行，那你自己小心，晚上酒店见。”

谢予安独自一人，沿着湖边的步道慢慢走着。秋日的阳光温暖而不灼人，风吹拂着湖面，泛起粼粼波光。他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，来消化这几天发生的太多事情。

他走到一个无人的小码头，坐在木制的长椅上，看着远处雪峰倒映在湖中的影子，心境渐渐平复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一个高大的身影，在他身旁坐了下来。

熟悉的、冷冽的木质香气传来。

谢予安的身体僵硬了一下，但没有回头。

沈执也没有说话。

两人就这样并排坐着，看着同一片湖光山色，像两个偶然在此歇脚的、互不相识的旅人。

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身后，拉得很长，几乎交叠在一起。

湖风轻柔，时间仿佛变得缓慢。

许久，沈执才低声开口，声音被风送过来，带着一种罕见的、不确定的沙哑：

“那声谢谢是真心的吗？”

谢予安看着湖面上一只掠过水面的白色水鸟，沉默了片刻，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
沈执似乎松了口气，又似乎更加紧张。

“我……”他顿了顿，像是在斟酌词句，

“我知道，说再多对不起，也弥补不了什么。”

他的声音很低，带着一种沉重的、近乎痛苦的诚恳。

“我以前不懂。不懂怎么去对一个人好，只知道用最错误的方式，把你绑在身边。”

“我让你害怕，让你痛苦，甚至……差点毁了你。”

谢予安垂下眼睫，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、微微蜷缩的手指。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，随着沈执的话语，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。心脏传来熟悉的闷痛。

“我不敢求你原谅。”沈执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

“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。”

“一个远远看着你，看着你实现梦想，看着你过得好的机会。”

“我不会再强迫你，不会再打扰你。”他顿了顿，声音更轻，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承诺，

“除非你需要我。”

谢予安猛地抬起头，看向他。

沈执也正看着他，眼神深邃如同眼前的湖水，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——悔恨、痛楚、小心翼翼，以及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。

他在祈求一个“远远看着”的机会。

那个曾经不可一世、掌控一切的男人，此刻坐在他身边，用最卑微的姿态，祈求一个如此微不足道的“资格”。

谢予安的心脏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，酸涩得厉害。

他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，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
他看着沈执，看着他那双盛满了痛苦和期待的眼睛。

恨意依旧存在。

但在这浓烈的恨意之下，似乎有什么东西，正在悄然崩塌。

像阿尔卑斯山巅的积雪，在春日阳光下，缓慢而不可逆转地消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