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一会儿，埃德加感觉后背被晒得有些发烫，他放下手中的工具，转过身，将双脚浸入冰凉的海水里，轻轻踢动着。水花溅起，有些落在了莱的脸上和手臂上。

莱睁开眼，看向那个打扰他清净的人类。

埃德加笑嘻嘻地，非但没有收敛，反而用脚趾调皮地拨动着水面，让更多清凉的水珠洒向莱。“凉快吗？”他眨着浅蓝色的眼睛，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得意。

莱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。他突然摆动尾巴，强有力的尾鳍在水中猛地一扇，一股比埃德加踢动的水花大得多的浪涌了起来，精准地扑向坐在码头边的埃德加。

“哇啊！”埃德加被浇了个透心凉，从头到脚都湿透了，棕色的卷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，像个落汤鸡。他抹了一把脸，看着水中莱那依旧没什么表情，但眼底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笑意的脸，不但没生气，反而哈哈大笑起来。

“莱！你偷袭！”他一边笑，一边不甘示弱地用手舀起水，泼向莱。

莱没有躲闪，任由那些水花落在自己身上。他看着埃德加笑得开怀的样子，那双浅蓝色的眼眸在阳光下和水光的映衬下，亮得惊人。他没有再还击，只是尾巴轻轻摆动，维持着身体的平衡，目光始终落在那个快乐得像个小傻子一样的人类身上。

玩闹了一会儿，埃德加累了，他喘着气停下来，浑身湿透地躺在被太阳晒得温热的木板上，看着蔚蓝的天空。莱也重新安静下来，漂浮在水中，只有尾巴尖偶尔懒洋洋地划一下水。

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味、阳光的味道和一种名为“安宁”的气息。

“莱，”埃德加望着天空，轻声说，“就这样一直在一起，真好。”

水里没有传来回应。

但埃德加知道，莱听到了。因为在那片深蓝色的海水中，那条美丽的、只属于他的人鱼尾巴，正以一种极其缓慢而温柔的节奏，轻轻摇曳着，仿佛在无声地应和着这世间最动人的情话。

夕阳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了绚烂的橘红色，海面像是铺了一层碎金。埃德加终于完成了他的“贝壳打磨大业”，将那些变得光滑圆润的小玩意儿小心翼翼地收进一个木盒里，脸上带着满足的倦意。

老芬恩也已经收拾好了工具，朝着码头这边喊道：“埃德加！别泡在水里了，回来吃饭！今天炖了你爱吃的鱼汤！”

“来了，爸爸！”埃德加扬声应道，然后有些不舍地看向水中的莱。莱也正看着他，深蓝色的眼眸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不那么冰冷，反而像是融入了暖意。

埃德加伸出手，莱默契地握住，微一用力，便将埃德加拉上了码头。埃德加浑身湿漉漉的，水珠顺着他年轻的身体线条滚落。他毫不在意，弯腰捡起那个装着贝壳的木盒，像捧着宝贝一样。

回到小屋，温暖的灯光和食物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。老芬恩看着儿子又是一身水，无奈地摇摇头，扔给他一条干毛巾：“快擦擦，像什么样子。”目光扫过安静滑入客厅水池的莱，没再多说什么。

晚餐是热气腾腾的鱼汤，里面加了埃德加喜欢的嫩滑豆腐和翠绿的小葱，还有刚烤好的、外皮酥脆的面包。埃德加饿坏了，吃得格外香甜。他照例给莱盛了一碗汤，放在水池边，又挑了几块最嫩的鱼肉放进去。

莱对熟食依旧兴趣不大，但他会喝掉埃德加递给他的汤，也会吃掉那些鱼肉。更多的时候，他是看着埃德加像只快乐的小仓鼠一样鼓着腮帮子吃东西，听他跟老芬恩絮叨今天打磨贝壳的趣事，还有下午被莱用水花泼了一身的情景。

“爸爸，你没看到，莱他使坏！那么大一股水浪！”埃德加比划着，语气里却没有丝毫埋怨，全是亲昵。

老芬恩哼了一声，瞥了一眼水池方向，嘟囔道：“还不是你自找的。”

莱安静地待在水中，尾巴在水中轻轻晃动，仿佛事不关己。只有当他看到埃德加嘴角沾了一点汤渍时，才会微微动一下手指，一股细微的水流精准地卷起池边的一块干净软布，递到埃德加手边。

埃德加先是一愣，随即反应过来，拿起软布擦擦嘴，朝着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：“谢谢莱！”

莱垂下眼眸，继续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对他来说味道过于复杂的鱼汤。

晚餐后，埃德加抢着洗了碗，然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到了水池边。夜晚降临，水池在屋内暖黄灯光和窗外清冷月光的双重映照下，显得格外宁静。

埃德加没有立刻下水，而是坐在池边，晃荡着双脚。他拿出那个小木盒，打开，里面是今天下午所有的成果——各种颜色和形状的、被打磨得光滑润泽的贝壳和海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