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越说越觉得自己这里好像确实没什么好的，除了……除了他自己。

“你……你会不会觉得，还是大海更好？”他终于问出了心底最深的恐惧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莱，等待着审判。

莱安静地听他说完，看着小家伙那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，和他头顶那根都仿佛失去活力、软软塌着的呆毛。他没有立刻回答，而是缓缓游到池边，靠近埃德加。

然后，他伸出手，不是抚摸，而是用微凉的指尖，轻轻点了一下埃德加的额头，又点了一下他的鼻尖，最后，指尖停留在埃德加左胸口，心脏的位置。

他的动作很轻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郑重。

埃德加茫然地看着他。

莱收回手，然后指向自己胸口——那片融入了埃德加“守护”誓言的鳞片所在的位置。最后，他的目光沉静地望进埃德加不安的眼睛里。

“这里，”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，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，“有光。”

他顿了顿，似乎在寻找更准确的词，最终还是用了埃德加能理解的、最简单的表达：

“大海，没有。”

埃德加愣住了。他呆呆地看着莱，看着那双冰蓝色眼眸里倒映出的、自己小小的、傻乎乎的身影。莱的意思是……因为他在这里，所以这里比大海更好？因为他……是莱的“光”？

一股巨大的、滚烫的暖流猛地冲上埃德加的头顶，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！他的脸颊“唰”地一下变得通红，连耳朵尖都烧了起来！心脏像是被泡在了温热的蜂蜜里，又甜又胀，几乎要跳出胸腔！

他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，只能发出一点无意义的气音。他猛地低下头，把发烫的脸埋进膝盖里，只露出一个红透了的、小巧的耳廓和那根因为极度害羞而又重新顽强翘起的呆毛。

莱看着他那副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模样，冰封般的唇角，几不可察地，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。

那弧度转瞬即逝，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。

但埃德加感觉到了！他虽然没有抬头，但他就是感觉到了莱那一闪而过的笑意！这让他更加羞窘，却又……欢喜得快要爆炸。

第58章

自那日的告白后，埃德加像是被注入了无限的活力和……表达欲。他不再仅仅满足于用食物和泡泡来“款待”莱，他开始热衷于寻找各种他认为莱会喜欢的“礼物”。

这些礼物千奇百怪，充满了孩童式的天真与执着。

有时，他会捧着一块在花园里捡到的、形状奇特的鹅卵石，献宝似的递给莱：“莱！你看这块石头，像不像一颗星星？送给你！”

有时，他会小心翼翼地捏着一只不小心飞进浴室、翅膀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甲虫，兴奋地展示：“看！它会发光！放在水里会不会更亮？”

莱通常会用尾巴掀起一点水花，表示拒绝，并示意他放生。

他甚至尝试用柔软的藤蔓和鲜艳的野花编成花环，想要戴在莱的头上。可惜人鱼先生对于这种过于“田园”的装饰敬谢不敏，每次埃德加举着花环靠近，莱就会默默沉入水底，只留下一串气泡。

埃德加也不气馁，依旧乐此不疲。他的“赠礼”行为，成了浴室里每日必备的娱乐项目。

这天，埃德加神秘兮兮地背着手走进浴室，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兴奋和紧张的古怪表情。

“莱！闭上眼睛！”他站在池边，用命令般的语气说道，虽然声音因为紧张而有点发颤。

莱正在水中缓慢游弋，闻言停了下来，冰蓝色的眼眸略带疑惑地看向埃德加。

“快闭上嘛！有惊喜！”埃德加跺了跺脚，催促道。

莱沉默地看了他几秒，似乎在评估这个“惊喜”的可接受程度，最终还是依言，缓缓闭上了眼睛。长长的、深蓝色的睫毛垂下，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。

埃德加见他配合，立刻松了口气。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，因为莱闭着眼，他不得不踮起脚尖，才能勉强够到莱的耳边。

然后，他凑近莱那线条优美、带着冰凉触感的耳廓，用气声，极其快速又含糊地，嘟囔了一句什么。

那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，夹杂着剧烈的心跳声，莱甚至没听清具体的内容，只捕捉到几个模糊的音节，似乎……是古老人鱼语中，某个非常古老的词语。

还没等莱细想，一个柔软而温暖、带着点颤抖的触感，就飞快地、轻轻地印在了他的脸颊上。

如同雪花落在冰面上，瞬间融化，只留下一片濡湿的、滚烫的痕迹。

莱猛地睁开了眼睛！

冰蓝色的瞳孔里，清晰地映出埃德加那张近在咫尺、红得像熟透苹果的小脸。小家伙做完这一切，像是用尽了全部勇气，连耳根都红透了，浅蓝色的眼睛慌乱地闪烁着，根本不敢看莱，转身就想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