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芬恩将烤热的干粮分给大家。埃德加接过自己那份，却没有立刻吃。他看了看手里硬邦邦的面包，又看了看背包里油纸包着的小鱼干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把面包掰开，将里面比较软的部分小心地撕下来，然后拿起一条小鱼干，一起向莱走去。

“莱，给你吃。”他把食物递到莱面前，眼睛亮晶晶的，“面包是热的，小鱼干是你喜欢的。”

莱看着埃德加手里那点可怜巴巴的食物，又看看他被火烤得红扑扑的小脸和那根被火光照得毛茸茸的呆毛。小家伙自己都没吃，却把最好的部分留给了他。

他没有接，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埃德加。

埃德加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，执拗地举着手：“你吃嘛！你白天打坏蛋，肯定消耗了很多力气！”

最终，莱还是伸出手，接过了那点微薄却滚烫的心意。他将面包放入口中，缓慢地咀嚼着，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埃德加。

埃德加见他吃了，立刻开心起来，跑回火堆旁，拿起自己那份硬面包，咔嚓咔嚓地啃了起来，一边啃还一边满足地眯着眼，仿佛吃的是什么绝世美味。

夜深了，车夫和老芬恩轮流守夜，相继睡去。埃德加也撑不住了，小脑袋一点一点，最终歪倒在铺着毯子的地上，睡着了。篝火噼啪作响，映照着他恬静的睡颜。

莱依旧坐在原地，没有睡。他需要保持警惕。岩洞虽然隐蔽，但谁也不知道这荒原之夜还隐藏着什么。

后半夜，气温更低，寒风从岩洞缝隙钻进来，埃德加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蜷缩得更紧，微微发抖。

莱静静地看着他。片刻后，他悄无声息地移动过去，靠近火堆。他没有直接触碰埃德加，而是伸出手，悬在埃德加身体上方。一丝丝极其微弱的、带着深海寒意的能量，如同无形的屏障，缓缓笼罩住埃德加，将那些刺骨的寒风隔绝在外，同时又小心地控制着，不让他感到冰冷。

埃德加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，蜷缩的身体渐渐放松开来，眉头舒展，甚至还往莱的方向无意识地蹭了蹭，发出细微的、安稳的鼾声。

莱维持着这个姿势，如同亘古存在的守护雕像。篝火的光芒在他冰蓝色的眼眸中跳跃，那里面不再是纯粹的冰冷，而是映入了人间烟火的暖色。

岩洞之外，是危机四伏的荒原寒夜。

第64章

晨光再次照亮荒原，岩洞内的篝火早已熄灭，只余下一堆灰烬。埃德加醒来时，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莱那件厚重的斗篷，而莱只穿着单薄的内衬，坐在不远处，闭目凝神。

“莱！你的斗篷……”埃德加抱着还带着莱身上清冷气息的斗篷，急忙跑过去。

莱睁开眼，摇了摇头，示意无妨。他接过斗篷，重新披上，动作间带着一贯的利落。

简单的早餐后，他们继续上路。马车在无尽的灰黄色中前行，景色单调得令人绝望。埃德加不再像最初那样充满好奇地张望，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靠在莱身边，小脸被干燥的风吹得有些粗糙。

中午休息时，埃德加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拿水囊，而是蹲在马车旁，用小木棍在沙地上划拉着什么，眉头紧锁，那根呆毛也耷拉着，显得心事重重。

莱注意到他的异常，目光投向他。

埃德加抬起头，浅蓝色的眼睛里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：“莱……我们还要走多久？这里什么都没有……”他划拉着沙地，“没有树，没有河，没有好看的花和石头……连坏东西都只会变出假的水来骗人……”

他的声音越来越低，带着孩童对陌生恶劣环境的本能排斥和疲惫。他一直努力表现得勇敢，但连日的颠簸、干渴和对未知的恐惧，还是让这个一直被娇养着的小少爷感到了难以承受的压力。

莱沉默地看着他。他理解埃德加的感受。这片荒原对人类而言，确实是生命禁区。但他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目的地，也无法许诺一个美好的终点。

他站起身，走到埃德加身边，没有安慰，而是伸手指向远方地平线上那一抹几乎与天空融为一体的、极其模糊的黛青色轮廓。

埃德加顺着他的手指望去，努力睁大眼睛，才勉强看到那一点点不同于灰黄的颜色。“那是什么？”

“山。”莱的声音低沉而平静。

山？埃德加愣了一下。在他的认知里，山意味着岩石、树林，或许……还有溪流？

“山里……会有水吗？真正的，能喝的水？”他急切地问，眼睛里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。

莱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，只是说道：“可能。”

但这一个不确定的“可能”，对此时的埃德加来说，却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楼，足以点燃他几乎熄灭的希望。他猛地站起身，拍了拍裤子上的沙土，小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：“那我们快点去山里！说不定那里就没有坏东西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