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没等来掌柜，等来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。

小老头估摸有五十了，这年纪在乞丐团体里可少见。端着个破碗往穆眠野边上一坐，眼巴巴盯着他腰间的钱袋子。

穆眠野往边上挪一步，他跟一步。

“……”，不是他不想给，兜里最小数额的都是十两银子。在乞丐面前露富，相当于把“我是有钱人，快来抢”的消息告知下九流，少不得引人觊觎。穆眠野没带守卫，不想自找苦吃。

“给点儿。”，乞丐见他不掏钱，居然开口讨要。

“……”，穆眠野又往外挪了两步。

乞丐不慌不忙的跟过来。

“……”，穆眠野倾身过去，“问你个事儿。”

“你知道这城里最大的鬼市在哪儿吗？”

乞丐又瞄了一眼他的钱袋子，估计是确定他付得起情报费，才开嗓，“往东边十二里地，有个山庄，每逢初五、十五、二十五和月底最后一天，会有人在山庄的地下暗道里办鬼市。”

噢。

正好明儿就是初五。

穆眠野扯下钱袋子，拉开给他看。

一兜子碎石子儿。

“我是个偷儿，这身衣裳是偷来的。”，他信口胡诌，“你要实在缺钱，过几天我偷东西去鬼市卖了给你分点儿。”

老乞丐啐了他一口，浓痰吐在他鞋面儿上。

穆眠野心里一阵恶心，好在掌柜的此时回来了。

他装模作样拐了几个弯，把小尾巴甩掉，翻墙入了清风驿站。

第一件事先吩咐人给他买鞋。

“可有信件？”，光辉堂知晓穆眠野的行踪，会将信送至距离他最近的清风驿站，“或是军报抄本。”

出乎意料的是。

距离上次那封没写几个字儿的信之后，已过去十日，竹西依旧没有传信。

反倒是宁正立传了一封过来。

这人肚子里墨水比竹西多上许多，可写信颇不讲章法。

“云轻，展信佳。屡战屡胜，欣喜异常，特此夸耀。听闻君刑部差事方了，又挑新政大梁，切记多食少酒，养生为重。”

“竹西武力强悍，暂替主将十日有余，斩敌过万，夺城在即。曾领兵十数，于悬崖边智斗敌军八百，大胜！”

“此将勇猛，吾心甚爱！然其右臂受损，不得亲书，特代笔，请君勿念。”

“再念君安。”

艹！

穆眠野攥紧了拳头。

宁正立那厮，竟然放任竹西带领十几个人，在悬崖边跟八百多个敌军打架！

这特么多危险啊！安宇国将士数以十万计，如何就需要他去以身犯险。

“这两人实在是疯的。”，穆眠野几乎不用动脑子，就知道他们隐瞒了事儿。

先是宁正立伤重到需要卧床休养，让竹西一个中郎将暂替主将一职。又是竹西涉险去打架，还伤了身子。

传回来的军报都是捷报，我朝将士宛如一柄利刃，以迅敏之势屡夺城池，直捣奉公国心腹之地。

是什么事儿让他们打的这么激进。

“户部只说最新一批的粮草凑的艰难，军营里现有的吃食应该是富裕的。还能是因为什么……”，穆眠野越想心里越烦躁，只恨不得这周就把新政的第一个坎儿给跨出去，然后飞去战区抓着宁正立的脖子逼问他在逞什么英雄。

“传信给光辉堂，暗中号召游侠，聚集起来向江湖征集粮草助力前线。”，穆眠野冲掌柜吩咐，“主要引起武林盟的注意，看他们是否作为，若沉寂不动，便设法顶替，让为国为民的人去坐那尊位。”

“另派人盯着门外的老乞丐，十日之内若无异动便将他迁移至三十里地外，一旦发现异常，速速来报。”

交代完，鞋子也送来了。

穆眠野换了干净的鞋袜，翻墙去与另一驿站的官员汇合。

施行新政，于国，可收复土地，预防亲王蓄兵谋逆。

于民，可再次降低赋税压力，开发新兴产业链，脱贫致富奔小康。

于穆眠野，这特么彻头彻尾的就是个麻烦。

就从当今落脚的这座城来说，虽不是亲王封地，土地却不受朝廷掌控。

衙门内登记造册的土地数量占实际总用地的四成不到，余下那些，一大半落入富商的口袋，另一部分披着荒地的名目，却以良田的价格被卖给不知情的农民。

这要怎么罚？农民十几年攒下的钱买的地，勤勤恳恳辛勤耕作，难不成收缴了他们的粮食，再夺了他们的地？

这岂不是逼人去死？

官逼民反，要不得。

只能两手抓，从根本压制。

一边用朝廷的威势打压富商，一边用所谓的“歪招”“损招”清除隐藏在阴暗里，靠贩卖土地发横财的黑势力。

“说白了还是官商勾结。”，穆眠野气的牙根发痒，想抽人，“卖给农户的田地可都是在官府登记造册过的，那些黑势力通的什么门路盖的官府印章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