病弱万人迷艰难端水中(49)
贺拂耽不觉得自己这番话有什么地方不对,很真诚地眨了两下眼睛。
“明河别生气。我知道这是你的穿衣风格,没有质疑你品味的意思。我只是说说我的看法……好吧,我不说了。其实你这样穿挺帅的,真的。”
那双眼睛纯净无邪,独孤明河被看得心中一颤,装出来的那几分薄怒也烟消云散。
他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:“这就是他为什么会答应你宴请山民的原因。”
被这样的眼睛看着,即使神灵也不会忍心拒绝他的请求。
贺拂耽:“什么?”
独孤明河:“没什么。你见过的好人太少,所以才会觉得我也像好人。”
“怎么会?我师尊就是好人,师伯也是。”贺拂耽掰着手指头几乎将玄度宗中他认识的人全部念了一遍,“我认识可多好人了,尤其是师尊,他最好最好了。”
独孤明河脑门一抽一抽地疼。
“拂耽,要不我们来玩个游戏吧。”
“什么游戏?”
“坚持三句话里不提到你师尊,行不?”
贺拂耽噗嗤一笑。
见他笑了,独孤明河总算松口气,回到最开始的话题。
“我知道拂耽你在想什么。你为白石郎难过,并不代表你会因此变成坏人。你为他收殓尸骨,也并没有对不起那四十八名修士。恰恰是因为你很好,所以才这样心软纠结。”
他笑着允诺,“等我们回去,我陪你去祭拜那四十八名死者可好?现在,就随你的心意,安葬他吧。”
贺拂耽愣愣地看着面前人。
良久后他轻轻一笑。笑过之后像是解开了什么心结,捧起一抔土,洒在锦囊上。
“白石郎。”
“临江居。”
他哼起江民们钟爱的一曲神弦歌,不是很熟练,声音小小的,却足够动听。
又是一抔土落下。
“前导江伯后从鱼。”
“积石如玉,列松如翠。”
祭神的庄严诗篇,在江民的传唱下却染了渔歌的轻快小调。字字句句,分明都在借着神的名目,唱着人间的喜怒悲欢。
“郎艳独绝。”
“世无其二。”
最后一捧土也顺着指隙落下,贺拂耽塑好一个结实的坟堆。刻着“白石泉”三字的石头就矗立在坟堆前面,像一块墓碑。
这块墓碑如此鲜明地划分出生死两界,界限之外,昨日还相谈甚欢的人们转眼就后会无期。
贺拂耽第一次这样清晰地意识到——他会和白石郎分离,也会和明河、空清师伯,甚至和师尊分离。
故事结束的那一天,他会像来时那样,毫无牵挂地离去。
他在墓碑前静坐良久,独孤明河也沉默着,陪伴在一侧。
身后逐渐嘈杂起来,贺拂耽从思绪中惊醒,看见许多人行色匆匆走过。
他们都穿着天机宗弟子的蓝色道袍,贺拂耽好奇,便拦下一人询问发生了什么。
那人摆手:
“也不是什么大事。这里的秘境出了血案,又牵涉到神灵,长老们觉得不详,决定将秘境封锁。这秘境虽不算太厉害,好歹是大荒时候的古迹,封锁起来有些麻烦,得靠我天机宗举全宗之力一同占卜,方能找到一个合适封印方位。”
贺拂耽拱手道谢,目送他们离去,神色有些凝重。
他回到帐中,刚掀开帘子就看见桌案前的衡清君。
贺拂耽讶异:“弟子听闻天机宗准备封锁平逢秘境,师尊不用去主持大局吗?”
衡清君放下手里卷宗,抬眼看来:“你的伤需要换药。”
贺拂耽轻笑:“师尊太小心了,我自己就可以的。”
“坐下。”
“哦。”
贺拂耽在榻边坐好,任由师尊解开他的衣带,剥下肩头衣衫。
药粉抹在伤口上泛起疼痛,他心中有事,没能忍住,“嘶”了一声。
衡清君手一顿,力道更轻了几分。
贺拂耽没有注意,鼓起勇气抬眼,以上目线看去:“师尊,弟子有一事相求。”
衡清君目光与小弟子对视片刻,很快避开。
“嗯。”
“白石郎临终前托我入平逢山为他摘一支花,插在他的墓前。弟子想今晚入山,赶在天亮前找到那朵花,这样便可以不阻碍天机宗道友封锁秘境。还望师尊准许。”
“不行。”
“师尊,我已经答应他了。”
“你有伤在身,不便入秘境。”
“只是小伤而已,不碍事的。何况师尊不是已经以神识扫荡过秘境内部了吗?天机宗的占卜结果也是大吉,定然是没有危险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