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人请李阿四来,就是知道这人悍勇,又颇有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损手段,想请他出山,给小太爷添添堵。
没想到李阿四英雄一世,竟被这么个二十来岁的小娃娃打了七寸!
“难道真的就没办法了?”仲俊雄借着酒劲儿猛地一捶桌子,“赶不走、轰不走,盼着他赶紧升官也行不通!姥姥!天下怎么有这么恶心的事情?”
其他两人也跟着大骂起来,越骂越是肮脏来劲。
但三人的眼角余光,不约而同地扫向了李阿四。
李阿四和小太爷可是有仇的。
先是吉祥赌坊,又是天金当铺,小太爷可没少从他身上揩油割肉。
此人又是南亭出了名的黑白通吃。
他们这帮人,至少在明面上对小太爷是言听计从的吧?
万一……万一太爷出了什么事,第一个有嫌疑的,会是谁?
……
李阿四端着杯子,假装看不见他们心怀鬼胎的打量。
他注视着杯中潋滟的琥珀光,肿眼泡一挤,露出了一个冷森森的笑容。
陈员外究竟死于什么?
归根到底,他是在面对威胁他利益的明秀才,动了不应该有的邪念。
闻人县令现在最想要什么?
钱,以及更多的钱。
那么,最快来钱的渠道是什么?
是抄家。
陈员外犯了错,全家被抄,抄出了南亭县足足两成的税收。
太爷提点他“产业遍布南亭”,就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李阿四,他的把柄太多了,他闻人约若是有心要抓,那是一抓一个准。
李阿四的处事原则,向来是死道友不死贫道。
他不愿向太爷奉献全部家产,自然是要找一个替死鬼。
太爷这么大张旗鼓地挤占一干乡绅的利益,让乡绅们只有两条路好走:要么主动退让,要么怀恨在心。
恨意,就能勾起邪念。
邪念,能引动恶行。
恶行被揭发,就自然而然地走到抄家这步了。
如此一来,南亭县库就又有了钱,能够应对明年继续上涨的税赋,与民休息,藏富于民。
而太爷接连发落乡绅,必能把这帮人彻底驯服。
李阿四想,太爷,这帮人的邪念,我可是帮您勾出来了。
活不活得下来,能不能达成目的,就看您的本领了。
想到这里,想到这里,李阿四抿了一口杯中酒,试图平息胸中波澜。
然而,他到底还是没能忍住,在心里冒了句脏话出来:
他奶奶个腿儿。
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。
第114章 毒计(一)
恶念汹汹一起,便再难压制。
为了不提前泄事,三人先老老实实地将赋税一分不少地交了上去,免得在太爷那里留下个刺头的坏印象。
旋即,他们假装在家里安心猫冬,实则关起门来,雄心勃勃地要为南亭除去这个麻烦。
其他乡绅可不知道他们的良苦用心。
行行行,一个两个的,都玩这手是吧?
那天的羊肉,合着全喂进狗肚子里去了是吧?
暂时联合的乡绅们在彼此猜忌间,彻底土崩瓦解,灰头土脸地一一缴齐了税款。
不到一个月,南亭的税赋便已然收齐,成了今年以来,全益州缴齐赋税的第一县。
据说吕知州瞪着乐无涯交上去的赋税,干瞪了半天眼睛,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二字评语:
“……甚好。”
师、侯、仲三人忙着共商大事,还不知道他们的风评在本地乡绅中已经一落千丈了。
他们本筹划着拉李阿四一起入伙。
毕竟他靠着一把杀猪刀砍出了一条富贵路,人脉和路子是真的广。
没想到在师家吃饱喝足后,他再次在南亭销声匿迹了。
这人长了副肉猪一样的外表,却有一颗潜龙的心,行踪格外隐秘,但凡他有心藏躲,旁人实难寻觅。
三人慨叹一番之余,决定就他们三个联手来干。
三个臭皮匠,怎么也能臭死诸葛亮吧?
对着红炉炭火,窗外是白雪世界,他们的毒计宛如小红泥炉上煮开的茶壶,咕嘟嘟地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。
师良元率先提出:要不,以色诱之?
或是干脆找个妓女,抱着个小孩子打上门去,败坏他的名誉?
但这个方法经过一番商讨后,发现并不可行。
一来,他们看这位小太爷邪门的很,对女色全无兴趣。
二来,小太爷尚未成家,光棍一条,就算真有妓女赖上了他,也只是一桩艳闻轶事,绝无后院起火之虞。
三来,小太爷实在太会审案了。
人高马大的大老爷们儿都能被他审得鬼哭狼嚎,遑论一个被圈在风月场里、只懂怎么伺候人的妓子?
万一到时候妓子受不住审,招出他们来,那就不妙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