项知节立即表态道:“我听话。”
乐无涯看向自己的两腿间,笑音里带着气喘:“我怎么觉着你不大听话呢?”
项知节不上他的当:“真觉得我不听话,老师可以跑。”
乐无涯当然不跑。
不仅不跑,他还挑衅地揽住了项知节的脖子:“少废话,叫我看看你的本事。”
二人衣衫严整,在古树之下耳鬓厮磨。
雨声带着饥火,烧尽了衣料轻擦的低响,吞噬了缓缓而行的水流。
待雨势渐住,天地安然。
乐无涯倚着树,闭着眼睛,睫毛发颤,试图找回自己身子的重心。
项知节静静凝望着他,带着某种固执的虔诚,沿着他紧实漂亮的腰线,认真又仔细地研磨推揉着,恨不得像捏陶人一样,将自己的真心和着水液,一点点揉进乐无涯的骨血里去。
乐无涯只觉熨帖舒服,缓了好一会儿,才睁开眼睛,若无其事地把微乱的腰带和衣裳整理妥当。
项知节提问:“老师,能走吗?”
乐无涯:“笑话。你当你多能耐啊?”
说完,他一步迈出去,就直挺挺软在了项知节怀里。
乐无涯:“……”
项知节忍不住笑了一声。
乐无涯竭力把气力灌注到双腿上,假装很见过世面的样子:“美死你了吧。”
项知节还想说什么,忽的闭上了嘴,压住小腹,倒抽一口冷气。
乐无涯睨了他一眼:“疼了?”
项知节苍白地一笑:“不疼。”
乐无涯:“……”
装样。
刚才横冲直撞差点把树撞断的时候可没见你唧唧歪歪的。
尽管这么想着,乐无涯还是弯下了腰:“叫我看看。”
待项知节一揭开衣裳,乐无涯的眉毛才皱了起来:“怎么这么大一条口子?”
项知节:“不碍事的。”
乐无涯伸手按了按那创口位置,惹得他一阵倒吸凉气,伸手攥住了乐无涯的腕子,楚楚可怜地咬着唇,小幅度地摇着头。
乐无涯当机立断:“下山去,给你裹伤。”
幸好,拖着周文昌走出不久后,他们遇到了从林子里钻出来的两个人。
汪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,欣喜道:“大……六皇子!大人!”
“来得正好。你办事办得漂亮,等回了京,我就给你请赏去。”说着,乐无涯把死狗似的周文昌往他面前一扔,揽住了项知节,“他归我,这个归你。”
说着,他转向了裘斯年,恰到好处地蹙眉:“这位是……?”
汪承方才已经见到了裘斯年空空荡荡的嘴巴,不知道了几轮歉,听乐无涯问起,赶忙介绍道:“大人,这位是裘兄。他言辞不顺,但会写字。多亏有他搭救,我才捡回一条命来。”
他复又向裘斯年道:“裘兄,这便是我家闻人大人。”
裘斯年不语,只是垂下了视线,看向乐无涯微微打着摆子的腿,和项知节裤子上斑驳的痕迹。
他收回了视线,悠悠地看向远方。
好在天色如墨,瞧不出他脸红。
见他一脸矜傲,不愿搭话,汪承垂下眸来。
从他无舌的特征,汪承隐隐猜中了他的身份,进而也对纪准的身份有了一定的揣测。
他既不愿让大人在他心里落个不好的印象,将来在皇上面前嚼……乱写,又不愿让大人因为他的倨傲而不满,便温和地从中转圜:“大人,趁着雨停,咱们速速下山吧。”
第311章 斗法(六)
项知节一路下山时,将路上发现的几具尸身的位置都做了标记,以待后续收殓。
山下景象,算是乱中有序。
不少原来的守矿官兵已然溃逃,至于那些受伤的、跑不动的、胆子小的,亲身经历了这么一次山崩地裂,意志也随之崩塌了。
他们全成了活着的人证。
不等如风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,他们就争相扑跪而来,竹筒倒豆子似的,对着如风把矿山泥石流的真相和私隐和盘托出。
如风听得瞠目结舌。
什么,小连子山矿山暴动?
什么,朝廷派来的矿监被杀了?
连地方督抚都无权节制、可以替皇上大肆捞钱盘剥的矿监,被人操着铲子拍死了?
什么,三百矿工都被灭口了?
什么,周县令杀疯了,还要灭这些灭了别人口的官兵的口?
无怪如风深受震撼。
六皇子关怀闻人大人,总是旁敲侧击地打听丹绥县的治理情况,担心那是个虎狼之地。
然而一入晋南,他们听入耳中的,无不是关于周文昌的溢美之词。
昨日宿在邻县驿站时,驿丞也真心实意地叹道,怎么偏生是丹绥县遭了灾,希望周县令莫要受天灾牵连才好。
这位县令大人,可谓是美名远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