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当四下慌乱,人心浮动之际,项知节越众而出,走向庄兰台。
庄兰台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,随即将剑柄稳稳递入他手中。
项知节单手持剑,步履沉稳地走到殿宇中央:“父皇身体抱恙,请……”
他的目光徐徐扫视,定格在了项知徵身上。
项知徵:“……”
他把脑袋摇成了个拨浪鼓。
别别别别别。
四皇子项知非甚至压根儿没给项知节与他对视的机会,装头晕赖在他二哥怀里,头都不抬一下。
项知节看向项知是。
项知是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他先于所有人俯身下拜,声音清晰,异常坚定:“我等全凭庆王做主!”
这一回,赖着不动的项知非第二个有了动作。
他拉着项知徵一起拜倒:“请庆王主持大计!”
项铮梗着僵硬的脖子,拼尽全力,想要吐出一个不字来。
来人……
来人……
把这些贰臣贼子……
谁想,他刚调动着硬邦邦的舌头张开了嘴巴,一只生满老茧、温暖宽厚的大手便不由分说地覆盖了上来,捂住了他的嘴。
在项铮不可思议的目光中,薛介一边死死捂住他的嘴,一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应和:“庆王殿下,请您做主啊!”
项知节秉剑而立,身如青松:“薛公公,父皇此乃气冲心脉,你在旁好好陪伴,让他静心休息。”
他又转向那一干不知所措的金吾卫:“你等在一旁翼护圣驾,不得有失。”
末了,他语气温和,仿若闲谈般地问了一句:“……对了,还有一事。父皇为何会气冲心脉?”
金吾卫首领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。
然而,目光触及项知节手中那柄寒光闪闪的长剑,和他那双冷淡安静的明眸,他瞬间福至心灵。
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,恭敬道:“外间生乱,皇上一时情急,气血攻心,乃至于此!”
项知节略微颔首:“父皇那里正需新洁之气,不宜聚集过多人手。匀出十五人来,保护各位娘娘和我诸位兄弟。”
他一发令,金吾卫们自是无有不从。
围着项铮的人,哗啦啦散了一多半。
外间的危机尚未解除,此时有个主心骨,总归不是坏事。
项铮被金吾卫们七手八脚地抬回原位,勉强扶坐在龙椅之上。
他嘴歪眼斜,四肢瘫软无力,只能从眼中迸射出狠厉的光芒,死死钉在项知节身上。
可惜项知节对他是毫无兴趣,一眼不看。
他耍狠只能耍给瞎子看,气闷难当之余,心中甚至升起了一个模糊的念头:
若是小五赢了……
小五赢了就好……
自己移身换体,尚有一搏之力……
半晌,十一皇子的生母,一位年轻怯懦的贵人怯怯地说了一句:“外头……是不是没动静了?”
话音未落,笃笃的脚步声从外传来。
项铮竭尽最后一点气力,挣起半面麻木的身子,满怀希冀地看向澄碧堂门口——
项知节同样将目光投向门口。
有道身影,静立于澄碧堂门前。
守戍在门口的金吾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,厉声呵斥:“是谁?!”
但项知节却提前松弛了紧绷着的心神。
那影子属于谁,他再清楚不过。
偶尔翻墙去找老师时,项知节并不会急于上前叨扰,而是和老师前世时那样,坐于月下树影之中,静静凝望窗边那道身影,猜他是在写奏折、看话本、嗑瓜子,还是在吃点心。
门外传来一人含笑的嗓音,清朗明快:“是臣!”
项铮听到来人的声音,登时受了大刺激,猛地一声呛咳,噗的一声,又喷出些带血的沫子。
金吾卫首领愣了愣,如获至宝,高声喊道:“是左都御史闻人约大人!你们还愣着干什么?!快快开门!!”
吱呀一声,澄碧堂大门缓缓洞开。
乐无涯步履轻俏,踏入殿中。
红色的抹额为他平添了几分少年意气,衬得他格外神采飞扬。
他手提染血的红缨枪,背后箭筒已空,面上溅着斑驳的血痕,别人的血多,他自己的血少。
尾随在他身后的,有不少金吾卫,还有狼狈归位的太医、起居注官等一干内臣。
乐无涯手里还拉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。
“臣闻人约,救驾——”
话说到此,乐无涯微微歪头,看到了上位上正忙着吐沫子的项铮。
他正要弯下的膝盖挺直了。
算了。
没什么装的必要了。
庄兰台与奚瑛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他身上。
这还是她们第一次与乐无涯见面。
奚瑛自己是绝色,自是同样爱好美色,纵然皇上刚刚才抽过去,纵然乐无涯一身征尘血污,有些不合时宜,但她的眼睛也立时亮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