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即便理智如此清醒，心底那点可悲的期待，还是如同深海热泉边缘顽强生长的珊瑚，在暗处悄然滋长，又被现实狠狠碾碎。

薛晚开门见山：“我要你提供一批玄境修为，精通水性，体质耐寒的水族供我驱使。”

话音微顿，又补了一句，语气轻描淡写：“能耐得住幽冥河里阴蚀之水的那种。”

幽冥河！

应拭雪心头剧震，指腹在琉璃杯上压出一道几不可闻的脆响。

但他很快收敛心神，面上不显分毫：“什么时候，大约需要多少人？”

“十日后，三千名左右。”薛晚简明扼要。

“好。”他没有多问，干脆应下。琉璃杯在他掌心缓缓转动，折射出细碎的光斑。

薛晚突然歪头，红眸中闪过一丝玩味：“你不问我借来做什么？”

应拭雪指尖一顿，灰蓝色的眸子透过薄绡望向她：“你不说自然有不说的理由。”

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，像是在说服自己保持距离。

“你若是问，”薛晚托着腮，魔尾轻轻拍打地面，带起一阵细微的气流，“我说不准会告诉你哦。”

她唇角微勾，语气里带着几分诱哄，像是在逗弄一只警惕的猫。

应拭雪呼吸微滞，指节不自觉地收紧，灰蓝眸子透过薄绡看她。

真的会吗？

他忍不住想。

最终，他选择避开这个危险的诱惑：“此事我会和玄寿公仔细商量。”

说着便起身，银纹广袖拂过桌面，“你来便是为此事吧？既然事情已落定，想来应该还有别的要紧事？”

语气里的送客之意再明显不过。

“谁说的？”薛晚却纹丝不动，甚至惬意地往后一靠，魔尾在悠闲地卷曲，“怎么就要送客？”

“两百年不见，你就变得对你主人这般冷淡？”她眼尾微微下垂，竟似乎带上了点委屈的弧度。

应拭雪覆面白绡下的呼吸微微一滞。

“亏我还特意带了礼物给你。”

薛晚掌心向上，现出一条流光溢彩的发带。那发带似用雪山冰蚕丝织就，其间点缀着细碎的星辰砂，为其镀上层梦幻般的光泽。

应拭雪瞳孔微缩，白绡随着他抬头的动作轻轻晃动。

他没想过她居然还会为他准备礼物，胸腔里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温热。

她就是因为此事才晚了几日到南海的吗……

“试试看？”薛晚将发带递过来，“这可是费了我一番不小的功夫呢。”

他小心翼翼地接过，指尖擦过她掌心时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。发带触感冰凉柔滑，带着淡淡的霜雪气息。

是北冥特有的寒玉丝，极为珍贵。

应拭雪犹豫片刻，将发带轻咬在唇间，抬手去拢自己银白的长发。可不知是紧张还是故意，那双平日能精准操控水灵之力的手，此刻却显得格外笨拙。

几次尝试，不是这边漏了一缕，就是那边束得太松，银发反而变得愈发凌乱。

“我......不太擅长这个。”他低声说道，声音带着几分窘迫。

薛晚眨了眨眼，起身走到他身后，红眸中闪过一丝难得的耐心：“抬头。”

微温的手指穿过他的银发，动作意外地轻柔。应拭雪僵直着背脊，感受着她的指尖偶尔擦过自己的后颈，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。

她束发的技巧娴熟得令人惊讶，指尖灵巧地将发带一同编入发丝中。

冰蓝色的发带与银发交错缠绕，如同编织月光与星砂，每一道转折都精准利落。发带上的星辉碎晶随着编织的轨迹在银发间若隐若现，闪烁着温柔的光芒。

“别动。”她低声说着，指尖轻轻拽紧发带尾端，将最后一段编织固定。整条发辫浑然一体，发带已完全融入银发之中，只在动作间才会闪现出冰蓝的流光。

第74章 简直多此一问

“好了。”薛晚退后一步，对自己的成果似乎颇为满意，“比想象中顺手。”

应拭雪能感觉到发带随着发丝的摆动传来细微的牵引感，仿佛她留下的温度仍缠绕在发间。他小心地用指尖触碰脑后，描摹着她留下的痕迹。

那发带上的星辰砂，恰如他此刻胸腔里闪烁的、细碎而明亮的欢喜。

……还好她并未看出他是故意的。

这个认知让他既松了口气，又莫名感到一丝隐秘的雀跃。

“你编发的手法很好。”他轻声说道，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脑后精致的发辫，“可是专门练习过？”

薛晚闻言，正把玩着剩余的半截发带的指尖微微一顿。

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突然翻涌而上。

沈清辞总是倚在窗边看书，而她最爱把玩他垂落的黑发。那发丝柔软如缎，在她指间缠绕又散开，一遍又一遍。有时编得紧了，那人也只是无奈地轻叹，却从不推开她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