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待本殿下事成之后，宋大人便是从龙之臣。”

宋毅盯着那卷明黄绢帛，正欲细看，六皇子却已收起密旨，意味深长道：“宋大人是聪明人，应当明白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。”

宋毅目光微沉，抱拳行礼道：“殿下抬爱，只是老臣年迈，又在边关多年，身体已大不如前，恐怕难当大任。”

六皇子闻言，眼中闪过一丝阴冷，却又很快换上温和笑意。他踱步至烛台前，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烛芯，帐内光线顿时摇曳起来。

“宋大人说笑了。”烛光在他脸上投下诡谲的阴影，“凉州城这些年被您治理的如铁桶一般，匈奴铁骑屡次来犯都无功而返。这份功绩，朝野上下谁不称道？若说您年迈，那朝中那些尸位素餐的老臣，岂不是都该告老还乡了？”

宋毅感受到对方话中的步步紧逼，后背已渗出冷汗。正欲开口，忽听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。

六皇子眉头微皱，快步走到帐门前，掀开营帐的一角向外望去。只见一队骑兵举着火把疾驰而来，为首的正是霍老将军。

“这老匹夫来得倒快。”

六皇子松开帐帘，整了整衣冠，脸上阴鸷之色尽褪，又恢复了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。

“宋大人，看来今夜只能到此为止了。不过——”他压低声音，语带威胁，“方才之事，还望宋大人三思。三日后，本王要一个明确的答复。”

话音刚落，帐外就响起霍老将军洪亮的声音，“殿下深夜召见边关将领，可是军情有变？”

六皇子眼中闪过一丝怨怒，却不得不提高声音道：“老将军请进。”

帐帘掀起，霍老将军大步走入，身后还跟着两名亲兵。霍老将军锐利的目光在宋毅身上停留片刻，见他安然无恙，这才转向六皇子，“老臣听闻殿下召见宋将军，特来请示军务。”

六皇子笑容略显僵硬，“老将军来得正好，本王正与宋将军商议增派斥候之事。”

霍老将军捋须点头，却不动声色地站到宋毅身侧，“殿下心系军务，老臣佩服。不过明日还要巡视城防，不如让宋将军先行回去歇息？”

帐内气氛一时凝滞。六皇子盯着老将军看了片刻，忽然笑道：“自然。宋大人请回吧，改日再叙。”

宋毅抱拳告退，随霍老将军走出营帐。夜风扑面而来，他这才发觉后背已被冷汗浸透。老将军压低声音道：“上马，回去再说。”

二人并肩而行，身后亲兵举着火把照亮前路。

火把的光晕在路上投下斑驳的影子，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。

二人渐渐远离中军大帐。

“多谢老将军解围。”宋毅低声道，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。

霍老将军冷哼一声，“那小子野心不小，竟敢在老夫眼皮底下耍花招。”他转头看向宋毅，目光如炬，“你可曾应允他什么？”

宋毅摇摇头。

“那就好，现在朝堂上暗流涌动，各皇子明争暗斗，务必要谨言慎行，莫要卷入其中，一步踏错，便是万劫不复。”

二人转过街角时，宋毅忽然勒住缰绳——阴影处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。很像那个总跟在六皇子身边的谋士。

“我们被盯上了。”霍老将军不动声色地捋了捋胡须，“明日你照常行事便可，就当今夜什么都没发生过。老夫倒要看看，这位殿下还能玩出什么花样。”

宋毅点头同意。

直到来到宋府，老人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四周，确认无人跟踪后，才一同与宋毅进府。

回到府后，宋毅立即吩咐人关紧大门。霍老将军的亲兵一直守在房门口，防止任何人打扰

“六皇子亲兵不仅接管了城防，更是在各处要道设卡，我们的住所也被严密监视起来。”霍老将军沉声道，声音寒冷如冰。

宋毅指关节攥紧发白，“他刚来就如此急迫，定然所图非小。”

霍老将军点头又道：“三日前，老夫收到京城密报，说圣上已数日未上朝。他敢这么做，必是得了风声。”

宋毅眉头紧锁，手中的茶汤早已凉透，“那……”

“做好自己该做的事，守好边关，要插手朝堂风云。”

“还有，这几日你的饮食要格外当心，老夫会派亲信盯紧粮仓。我的人发现六皇子的亲信在打听粮仓的下落，恐怕他会在粮草中做手脚。”

“多谢将军提醒，在下定会万分小心。”

第143章 第一世（11）

二人相谈半宿，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。宋毅送走霍老将军后，独自站在庭院中，望着渐亮的天色出神。

晨风带着边关特有的凛冽，吹起阵阵风沙，却吹不散了他眉间的倦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