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公她能有什么错(444)
宋乐珩和温季礼还杵在角落,她瞅一眼魏江那惨样儿就想笑,但又觉得现在笑出来十分不厚道,只能拼命拧着自己的大腿忍耐。温季礼见状,无奈摇头,将她的手拽进掌心里握着,不让她自伤。
魏江气恼地瞟一遭宋乐珩,又怯生生看看穿好了鞋的老太太,嘟哝道:“娘,您怎么突然到高州这穷乡僻壤来了?山长水远的,万一您路上出点什么事儿……”
老太太揪住魏江的耳朵骂道:“你是不是就盼着老妇出事!”
“不是不是……娘,您先松手,您别生气,有话好好说。”
老太太又松开魏江去。
宋乐珩憋笑憋得脸都红了,抬袖挡住半张脸,低声对温季礼道:“老辈子是不是都爱揪人耳朵?这老太太多半能和柒叔聊得来。”
温季礼回道:“主公和魏大人,应该也有共同话题了。”
宋乐珩:“……”
宋乐珩用指甲刺了下温季礼的掌心。温季礼将她不安分的手指扣得更紧了些。
另一边,魏老夫人静默地打量了一通魏江,早前魏江跟着杨彻急行军,衣衫上有些地方豁了口子,还没来得及补,这几日人又关在牢房里始终不肯低头,因而也没怎么洗漱过。那发髻虽还束着,却显得有几分凌乱。脸上戴着一只黑色的眼罩,挡住了那只受伤的眼睛。
魏老夫人的视线定住在那眼罩上,眸眶乍然就湿了,嗓音里难掩心疼:“我儿的眼睛……是如何弄的?看不见了吗?”
魏江揉着耳朵的手一顿,故作轻松道:“没事的娘,就是瞎了,不碍事儿。儿子照样……照样能凭着一只眼睛闯出名堂来。”
魏老夫人颤抖着伸出手去,轻抚过魏江那只眼罩,也没有去详细追问。旋即,她又蹲下身,含泪看清魏江脸上的风霜,手落至他的鬓发处,见那青丝里已掺了几缕白。
“都有白发了。今岁你才三十三,就有白发了。”
“娘,您记恍了。”魏江眼里也有泪,竭力掩饰着,笑道:“年关都过了,这都盛夏了,儿子已经三十四了。”
“三十四了……是啊,三十四了。你一走,六七年都没有回过家,除了逢年过节往家里捎封信,当娘的已经这么多年没见过你了,连你的生辰都记恍了。你一个人在外面,眼睛也弄瞎了,头发也白了。这一趟我不来高州,是不是一生都见不到你这不孝子了。”
魏老夫人的眼泪滴下来,溅在枯草上。
魏江哽了一哽,还是没忍住泪意,重重抹了把脸,朝魏老夫人磕了记响头:“是儿子不孝!儿子本想……本想这次随皇上平定岭南,有了军功,回朝去便能加官晋爵,顺利留在洛城,给母亲养老。可不成想,儿子……失算了。”
那头叩在地上,便没有再起来
。
魏老夫人矮瘦的身形绷得笔直,犹如老松不屈。她的手轻落在魏江颤栗的头顶,道:“这些年,你在外受委屈了。”
魏江顿了顿。他已过了而立之年,这个年纪的人,常是上有老下有小,得顶天立地,扛得住家里的风吹雨打。
这世上的风雪何其重,常能将人压到直不起腰来。年纪越长,越像一只拖着犁的老黄牛,佝偻着前行,再难抬头看见天日。魏江旧年抱着一身的才华想去投奔世家,孰知世家视他这等白身如狗,半点机遇都不肯赏他。后来想着依附李家,远赴漳州任刺史,以为终有一日能飞黄腾达高居人上,可这日还没来,岭南就乱了。
从漳州出来,魏江逃回洛城的路上,他一度觉得自己这一生都完了,说不定还会连累老母。他只能赌,赌帮杨彻收复岭南的功绩。哪能想到,就连杨彻都折在了岭南……
人人都说寒门才子难出头,可他连寒门都算不上。在权贵的眼里,他就是比狗还不如。没有家世,没有气运,百般努力,也奈何不了自己身在这个世道。
这个只看权势,人吃人的世道。
若无人问津,这艰难的一生过了也就过了,下辈子就不做人了。可偏生有这么一个人,不在意你有多少钱和权,她只会关心你的委屈,担忧你被压弯的腰。
魏江再难克制,呜咽声从喉咙里断断续续挤压出来,伏在地上,后背都随着那哭声起伏。
“是儿子……儿子没用……没有办法让母亲颐养天年……还累得母亲被贼人胁迫至此,我没能力,不能让母亲享福……”说到这,魏江抬起猩红的眼,死死盯着宋乐珩,恨得切齿:“宋阀主,以家眷威胁,实是下作之举,非明主当为!你要杀就杀,要剐就剐,只请你放我娘离开!”
“哎,你这么说就……”
宋乐珩话刚起头,就见还流着泪的魏老太太又抽了魏江一下,抽得魏江整个人都懵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