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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公她能有什么错(710)

作者:轻舟行千江 阅读记录

行至此,诸事都已算尽,唯那一人,看不到她的余生是不是喜乐,顺遂,总是难免遗憾。

温季礼眼底起了氤氲,又忍不住看向宫楼上。同时,他稍稍抬了手,身旁辽兵便蜂涌着冲杀向皇宫门口的世家子弟。那震天动地的哭号声里,皇宫的大门终于开启,成千上万的宋阀士兵从里面冲出,领兵的便是熊茂和张须。

那宫楼上,终于出现了一个人,穿着黑红长袍,站在初生黎明下。那朝阳艳色笼她一身,她的眉眼犹若初见时好看。

宋乐珩也望向那身处杀戮中的一人,就这一眼,终局已成。

天地都作虚无,她只能见她挚爱之人,站在那刀光剑影里,无声地对她说——

主公,不要看。

宋乐珩没依他,就这么固执的将他看着,看得仔仔细细,恨不得看清他早生的每一根华发,看清他的一言一语,一举一动。

可他怎么舍得……

他舍不得,让宋乐珩看见他最后的时刻。就像他从不敢去细想,她自刎江州时,若他亲眼所见,那该是怎样的绝望痛苦,日夜难安,终生难平。

至多的眷恋,最终都停止在流转的眼

波里。温季礼阖眸握紧袖口里那冰冷的触感,又在原地站了许久。杀声渐渐就小了,两方悬殊太大,萧氏的骑兵已是死伤殆尽,有些世家子弟捡起了刀剑,朝萧氏的残兵败将冲过来,为死去的族人报仇。熊茂和张须都有意无意地护在温季礼身周,但不能再护得长远了,否则,那些世家子弟就能看出端倪来。

刀兵声里,温季礼转了身,背行而去。这一走,便要再无归期。

宋乐珩站在城楼上,下意识想伸手,又死死地克制下来,指甲狠狠扣在墙砖上,留下一条条的血痕。她不知道那青衣的人袖里藏的是什么,甚至,她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动的手,那抹晨光之下,他又停了脚步,站在人声尽处,然后……

倒了下去。

杀戮……

停了。

萧氏还活着的骑兵投了降,熊茂和张须都站在不远处,目睹着那青衣底下的血色,渐染出来。

诸多欢声笑语,诸多波澜往事,都在这一刹,似零星的碎片,于浪涛中席卷。

军师……

军师!

温军师。

每一个碎片中,这被换作军师的人,总是在意气朗朗地笑。是刚下怀山时,他腰间佩玉,走路叮铃响,在那天的夕阳下,对宋乐珩提了两个要求一个问题,就此跟着她回了岭南。是那凌风崖的老宅上,宋乐珩向他行礼,郑重唤他军师,将裴氏一家的性命都托付于他。是高州时,一人一车,阻停千军万马。是交州火焚时,他率大军而来,救宋阀于危难。是那一夜,他千里迢迢从北归路上回来,说自己可以什么都不求……

是每一次庆功宴上与众人同乐的军师;是战场之上指点江山的军师。是与宋乐珩……

默契最好的军师。

可从此以后,世上无温季礼,也再无……宋阀军师。

宋乐珩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,失神地看着城楼底下的熊茂和金旺朝她跪下,高声道:“主公,辽人贼首,已伏诛!”

哭声又起了,是那些世家子弟在哭,哭遭劫的家族,哭着恳求宋乐珩将辽人的尸首凌迟车裂。宋乐珩一言不发,转身离了楼上。熊茂和张须互看一眼,即刻飞奔进皇宫。两人上城楼时,宋乐珩正要走下来。她每走一步,脚下好似都是漂浮的,踩不到实处,心口像被掏空了,难受得想哭,想嘶吼,可她脸上却是什么表情都没有,只是空洞。

下第一阶楼梯,她便脚下一软,几乎要滚下去。熊茂和张须惊呼一声,双双上前扶住宋乐珩。宋乐珩就那么蹲下来,手脚瘫软地坐在石梯上,浑身都在颤抖。

熊茂哽咽道:“主公……末将……送主公回去歇着吧。辽人尸身,张将军会处理的。”

张须点头。

“我坐一会儿……就坐一会儿……”宋乐珩喃喃重复着,过了片刻,又道:“把辽人的尸体,丢到城外去喂野狼,不要收敛,任由那些世家子弟处置。温季礼……”

“末将知晓。”张须含泪道:“末将会把军师的衣裳给其他辽人穿上。”

“好……不要被人发现。把他……把他送回那宅子,送回……那宅子。”宋乐珩还在恍惚地重复。重复完了,就说:“你们走吧,我想……坐一会儿。”

“末将在宫楼底下守着主公。”熊茂说完,和张须一道无声离开,去处理余下的事。

半个时辰后,空中开始有雀鹰盘旋,越来越多,越来越多。

长街泣血,鹰旋长空。

宋乐珩就这么听着凄厉至极的啼鸣声,直到入了夜,还是坐在那一方石阶上,没能哭得出来。后来,李文彧赶回来了,他那手摔伤了,粗粗裹缠着。他陪着宋乐珩坐了许久,说温季礼的尸身已经送回了宅子里,宋乐珩便又乘着马车往那竹舍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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