奸臣洗白计划(143)
苏锦绣坐于马车中, 平复着急促的喘息。
应不寐的马车极为宽敞,铺着锦缎软垫的主位宛若一张小榻,中间还设着一张雅致矮几。
应不寐拿过矮几上的糕点递来,苏锦绣想起方才他让长庚故意惊吓自己的事, 余气未消, 便偏过头去不愿接。
应不寐无奈一笑, 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边散乱的发丝, 低声解释道:“我原去张府寻你不得,后经多方打探, 才知晓他另有这山中别院, 今日方匆匆赶来。”
此处深藏山中,路径曲折,他仅用两日便寻到这里, 确实已是神速。于是苏锦绣便自己找了台阶下,接过糕点吃下, 却不慎噎住。
应不寐见状忙倒了杯茶递过去。
她正仰头喝茶, 忽听应不寐用一种半开玩笑、半郑重的语气说:“那日在华韵阁的静堂里, 我在神明面前说过,不会再骗你。还这么紧张,是不信我吗?”
苏锦绣喝完茶,并未看他,自己又倒了一杯, 淡淡地说:“我信过你的。”
是, 她曾经信过他的, 而且不止一次。
应不寐将翻涌的情绪强压下去,只取过一件锦缎披风,轻轻替她披上, 又细细系好带子。
苏锦绣刚从险境脱身,劫后余生的疲惫让她没了心力与他斗嘴或抵抗,便任由他动作。
应不寐趁机细细看着光晕下的她,许是这几日忧思过度、未能安歇,脸色略泛苍白,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怜惜。
他搓了搓手,仿佛在斟酌如何开口,终于说起了过往:“我母妃……曾是先帝最宠爱的宸妃,而太后是先帝的发妻。她二人,就像吕雉与戚夫人。母妃在世时受尽荣宠,可在太后眼中,却是锥心之辱。我年少时亦不曾收敛锋芒,竟不知,父皇一殡天,便是我和母妃的死期。”
苏锦绣闻言抬头,细细打量他。只见他脸上满是平淡的哀戚,全然没了往日的跳脱轻佻。
吕雉之于戚夫人吗?
原来他往日那般风流不羁、挥金如土,不过是为了苟全性命,故意装出胸无大志的模样?
念及此处,苏锦绣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悯。
而应不寐恰好续道:“父皇早有先见之明,为我母子留下一道保命密旨。母妃心灰意冷,为求一线生机,自请将我剔除皇谱,遁入空门为道。”
“本以为此举能令太后与官家放下猜忌,却不料只要人还活着,那些过往的屈辱便在他们眼前挥之不去。是以我只能日日流连秦楼楚馆,故作沉迷声色,方能让他们安心,才能苟活至今。”
应不寐说着,突然伸手握住苏锦绣的手。苏锦绣一惊,想要抽回,他却只是从矮几上取过一个暖炉塞进她掌心,便松开了手。
“秋分了,天凉,暖着些。”
苏锦绣没有再推拒,默了一会,又忍不住问:“那密旨怎么会到张明叙手里?”
应不寐苦笑:“阴差阳错。我将它藏在了道观中,那日他到观中公办,无意间碰翻了藏密旨的匣子。他得此密旨,便知晓了我的真实身份,从此以此要挟,逼我替他做尽龌龊之事,其中便有为他寻访与画像中女子相似之人。毕竟醉春坊是我所开。”
所以他们初见那段时光,他那般殷勤备至,不过是因为她比谁都更像那画中的女子,于他有利可图罢了。
可事到如今,种种纠缠下来,终究是他的恩情大过了伤害。苏锦绣便淡淡说道:“如今我已帮你把密旨拿回来了。想来你以后也不会再利用我了,能让我清静些了吧?”
应不寐急切地想解释,马车却突然猛地停住。前面传来长庚低沉而急促的声音:“公子,前方来了一队人马!”
应不寐先下了车,苏锦绣望着他的背影,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。第一次在张府门口见张明叙时,也是这般剑拔弩张的阵仗。
不同的是,应不寐如今有了密旨在手,底气十足。他在外与张明叙争辩,不再虚与委蛇,甚至直接喝令他滚开。听着外面的争执,苏锦绣掀开车帘张望,只见张明叙带了数名小厮和侍卫,而己方只有他们三人。于是她也掀开帘子,缓缓下了车。
应不寐忙上前扶住她,皱眉道:“怎么下来了?夜寒露重,小心着凉。”说着又替她拢了拢披风,“别担心,我和长庚对付这些人绰绰有余。”
苏锦绣点了点头,目光转向马上的张明叙。
张明叙见她下车,竟情不自禁地唤了一声:“嫣儿,过来。”
苏锦绣闻言皱眉,冷冷道:“嫣儿已经死了。”
他们此时身处一处高地,从崖边平地向下望去,可见一条湍急的河流。苏锦绣指着那河,直视张明叙:“是被你逼的,掉进这般冰冷刺骨的水里,活活溺死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