奸臣洗白计划(54)
苏锦绣正在气头上,哪里听得进他这些剖白,只觉得每一句都是花言巧语的辩解。
她只盯着他,字字诛心,“是不是想着我傻,这次蒙混过去,明日又要把我送到张府?应不寐,你怎么就对他这么忠心?”
应不寐被她问得怔忪,再也没有心力回话。
“别让我再见到你。”
说罢不等他回应,苏锦绣便转身掀开车帘,踉跄着下了马车。
她走后,应不寐强撑着胸口的痛意,收拾车厢里的狼藉。
那些被他刻意垄断的丝线,原是藏在自己府中,前日见她为缺料愁得彻夜难眠,眼底满是失望与疲惫,终究是心防溃堤,想着把这些丝线带给她救急。
可那日他提着丝线站在她绣坊门外,却见已有一少年郎奔至她身边,为她排忧解难,她眼底的心疼与温柔,那般真切,半点做不了假。
他看着那画面,竟没了上前的勇气,只默默将丝线带回,后来又鬼使神差地放进了马车。
他又捡起那支染血的银簪,扯过衣襟干净的一角,缓缓擦拭着上面的血迹。
一子错,满盘皆落索。
应不寐虽只是挂着个道士名头,却也在初入玄门时,正经研读过道德经与清静经。
道家讲求致虚极,守静笃,断六根空心境,将世间情爱嗔痴皆视作扰乱心性的樊笼。
五色令人目盲,五音令人耳聋,五味令人口爽,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,难得之货令人行妨。
彼时他仍自欺,初见时那番心旌摇曳,不过是因她眉眼与张明叙书房画像中人有几分依稀,可借故将此作脱身之阶,如往常一般献女于张明叙,或可觅得一线生机。
如今才知,那并非权宜下的筹谋,实为一见倾心的情动,再见沉沦的意笃。
他的身份,注定他要做无情之人。
无情好,无情不似多情苦。
可无情作孽,多情降劫,横竖都逃不开。
作者有话说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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标注:
“一子错,满盘皆索落”引用自罗隐《自遣》
“五色令人目盲……难得之货令人行妨”引用自老子《道德经》
应不寐依旧有马甲没掉……[摊手]
第27章 七月七 不羡双星会,卿卿在我旁。
现今是七月流火的时节,而后共婵娟,桂香尽,就要提前备上薄棉,以期九月授衣。末了大寒,着了冬衣,她来此处也约莫一载光阴了。
乞巧夜挑灯花,中秋月饮桂花酒,冬至时晚来天欲雪。细数以后的时节日常,已不自觉叠上一个朝夕相伴身影。
这般盼望着,乞巧已至,星河耿耿,丝竹千家。
苏锦绣先前听了兰涉湘言及此间习俗,早早就为乞巧节悉心准备着。
削青筠为架,用竹子编成棚,再以五彩丝绸带为幔,缀成仙阁,上面刻着牛郎织女与众仙人的像,将这仙楼放在院中,以待双星渡河时乞巧。
她如今营生顺遂,有许多闲钱,已将绣巷旧宅葺治一新。
初时本欲去薄尉巷寻一处轩敞宅邸,可又念及绣巷晨昏相伴的烟火气,便没舍得没搬,只将此处修整得更宜居住。
添了大门,拓隙地充庭院,房间也都重新装整,阶前尽铺青石,周遭植兰栽桂,风过处暗香盈袖。她与闻时钦的卧房东西对向,中隔一堂,晨昏相见,倍觉亲厚。
闻时钦归家途中,袖中揣了两尊摩喝乐,步履轻快。
这对摩喝乐是市集上一眼看中的,男偶金冠锦袍,女偶双鬟垂肩,俨然一对缩微璧人,相依相偎的模样让他当即掏了钱。
推开大门,庭中仙楼的五彩绮罗正随夜风轻展,他扬声唤“阿姐,看我给你带——”
苏锦绣于灯影中闻声回眸,一身装束恍如从盛唐画轴中走出。
正红齐胸襦裙如绛霞铺展,其间绣着繁复的宝相花纹,外搭的青花蓝渐变披帛如烟似雾,与裙身的红撞出雅致风情。青丝盘成对称环髻,髻侧插着珍珠攒花钿簪和一支红绒花,两缕细辫垂在胸前,末梢系着小小银铃,走动时叮当作响。
闻时钦僵在门槛边,方才满肚话语竟寻不见踪影,他见惯阿姐素衣模样,未曾想过她着艳裳、上花妆会是这般不可方物的光景。
“阿钦?”苏锦绣见他僵在门槛半晌不语,便提着宫灯上前,纤手在他眼前轻晃。
闻时钦这才回神,目光落她手中提灯上,梅枝为骨,虬曲枝桠间斜翘着朵鎏金梅花,底下悬着盏乳白纱宫灯,竟似提着枝燃着光的傲雪梅枝。
他喉结轻滚,笑道:“我只当是天上掉下个美仙娥,方才一时没辨出来是阿姐。”
苏锦绣被他这话夸得桃腮漫上薄霞,她垂眸望着手中宫灯,声音轻轻:“这是前几日和涉湘去织锦局选的衣裳,我还怕太艳会俗气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