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吵架的时候，双方对他还能有好脸。

吵架时就没人会管他死活。

其实楚爸爸没用全力，否则楚妈妈必然打不过他。

但楚妈妈用全力了。

顷刻间，楚爸爸就挨了七八个耳光。

楚妈妈穿着名贵丝袜的脚，被地板上的碎瓷片割流血了，没一会儿，地板上全是血印子。

这血印子里有一家三口的血。

流血或流泪，是这个家庭很常见的事。

“楚金源你王八蛋！离婚，我要跟你离婚！”

“老子就不离，有本事你去厨房拿刀杀了老子！”

“你别逼我，逼急了我没什么不敢的！”

“你来啊！”

“啪！”

“砰！”

“……”

一个闹来闹去，就是想分走财产离婚。

一个坚持不离，为面子也要拖到死。

客厅里的怒吼和摔打还在继续。

夹杂着各种不入耳的脏话，以及翻旧账的怒吼与委屈。

他们都有道理，心中都存着各自的烂账。

楚枫不向着任何人。

楚枫希望他们快点离婚。

但此刻——

楚枫害怕自己被毁了。

他眼睛里进了血，视线开始模糊。

他不确定眼球有没有伤到，往后会不会影响视力。

叶檀清一手攥着楚枫的浴巾，一手捂着楚枫不断淌血的额角，楚枫肩膀不停发抖，叶檀清刚被水淹窒息过，太阳穴也生疼。

他把楚枫揽着，往楼上走。

两个人脚步都在踉跄。

“找药箱，我帮你包扎完下去…给你爸包扎，”叶檀清撑着疲惫的身体说，“你不要下去。”

他让楚枫不要再下去了。

不要再去看。

那种场面对一个孩子来说，真的太残忍。

很难想象楚枫观看了二十多年。

“有、有家庭医生的电话…”楚枫摸不到手机，缓慢的想，“我手机里，手机在一楼客房。”

“我先帮你止血，我下楼拿。”

“叶檀清，”楚枫被放在三楼沙发里，拽着叶檀清的浴巾一角，手指煞白着，问，“我，我眼睛…？”

叶檀清回他：“没事，眼睛没事。”

他半跪在地上给楚枫弄额头的伤，纸巾被血液浸湿了，揭下来时破碎纸屑黏在凹陷的伤口上，一厘米多的剜肉伤。

伤口就在眼睛不远处。

叶檀清眼眶血红血红的，呼吸放到最轻还是颤抖。

不用问楚枫疼不疼。

很疼。

“……呃嗯。”楚枫有点想呕。

张嘴说话血流进嘴里了，全是铁锈味儿。

好恶心。

叶檀清手指都染着血，捧着楚枫的脸庞不让他动，一句句低沉的安抚他：“用纱布捂着，我拿湿巾给你擦脸，没事的，楚枫。”

“…我想漱口。”楚枫说。

“好。”

叶檀清起身去水吧机倒清水。

他刚一走，楚枫不用低头眼泪就砸下来了。

在叶檀清回来之前，他拿染着血污的纸巾往眼上、脸庞上快速擦过，把眼泪都压回去。

不想让叶檀清看见他家里的事。

但还是都看见了。

他妈妈骂叶檀清是野种，叶檀清坐在沙发上听着没吭声，楚枫是听见了的。

楚枫明白，他妈妈当然知道叶檀清不会是楚爸亲生。

就是故意说出来恶心他爸。

找茬儿，吵架打架。

因为想离婚。

其实刚才叶檀清可以走，离开楚家，那么漫长的二十多分钟里，不必跟他一起坐在沙发上，聆听谩骂和争吵，每一秒都如坐针毡。

楚枫自己都很想逃跑。

可是叶檀清没跑。

当叶檀清端来清水让楚枫漱过口，楚枫往垃圾桶里吐出粉色水渍，他抬头，红着眼眶问叶檀清。

“你怎么不离开我家？”

“…我，”今晚状况混乱，叶檀清一直沉默和无措，顿了顿，低语着反问，“你要我走么。”

如果要，他就走。

但他想在这里照顾楚枫。

至少今晚不走。

或是，把楚枫带走。

“……”

楚枫安静看着他。

眼眸湿润着，没回答。

寂静中，叶檀清低头折叠纱布，挤出几个字。

“…等医生来，我再走，行么。”

否则叶檀清很难就这么离开。

把楚枫一个人留在这儿。

哪怕这里是楚枫的家，家应该是温暖舒适的地方，父母会很好的照顾楚枫，不需要他一个外人操心，但这个闲事叶檀清不管，心里难安。

“你要是会走，现在就走吧，我自己等医生来。”楚枫说。

他披着浴巾坐着，浴巾和沙发以及胸口。

都挂着滴沥的血红色。

叶檀清视线盯着地板上那珠血红，抬头看楚枫的脸，脸颊也血迹斑斑，他把纱布贴在楚枫额角上，染了血的手指按着纱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