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王安石跑过来翻旧账,司马光道:“他就在你眼皮底下捣腾这事儿你都没发现,能怪我吗?”
他们都很了解王雱,非常笃定这事肯定是王雱自己干的,和文彦博压根没关系。
王安石也晓得这时候追究这些已经没意义了,只能叹着气说:“范公从前就说过,这小子太过‘无畏无惧’了。”对王雱来说,赚钱不算什么,科举不算什么,升官更不算什么,干啥都像在玩儿。他对一切都没有太大的敬畏之心,包括权位、礼法与纲常,往常有他们管束着还算收敛,这一放出去可就没人能拴住他了!
司马光没接腔,只在王安石走后和张氏感慨:“这混账小子,叫我怎地放心把阿琰嫁他?”
张氏不懂朝堂上那些事,听司马光说完王雱都干了啥,很替王雱抱屈:“这有什么?阿雱年纪小,待他好的他就把对方当自家长辈。阿雱待你我、待范公他们,哪个不是用心至诚?有好东西,他什么时候不想着我们?他想邀官家去洛阳,不过是觉得洛阳好,想让官家去散散心而已。”
司马光道:“你就只把他往好里想!”
张氏辨道:“你就只把他往坏里想!”
司马光没再与张氏争执,只在心中叹息。问题不在于王雱的本心,而在于只要他想,他就敢做,更能做成!礼法,律令,物议,人心,方方面面他都能拿捏得极其精准。
他才十六岁!长此以往,还有什么能阻挡他?
将来他若不能成为名垂千古的宰辅之臣,必然会成为遗臭万年、祸乱朝纲的奸臣佞幸!
另一边,王雱不晓得自家爹和自家岳父的种种忧心,快快乐乐地与曹评挥别,奔回府衙报到。虽然说这趟回去还是没摆平岳父,不过他还是趁着过年好生和他阿琰妹妹见了几面,把未来的婚后生活规划得有条有理。
见着顶头上司文彦博,王雱很是殷勤,积极主动地问有没有事要给自己干?贺表已经走程序递上去啦,就是假期余额不足,没能等到再见官家一面,不知道官家看了到底高不高兴!
话里话外一副很遗憾没能讨到长假的伤心和失落。
上贺表本来就是走过场而已,文彦博也没指着官家会有批复,没把这事放在心上。不过,看着王雱积极主动讨活干,文彦博总觉得事情不对头。
这小子平时那么爱躲懒,怎么这会儿倒主动起来了?
文彦博心里纳闷,分派了几样事务给王雱去办,等王雱走后又把范纯仁叫来,让范纯仁把他给盯好了,别让他闹出什么幺蛾子来。
范纯仁听命离去没多久,韩琦的信就被送到了文彦博手上。这信出发比王雱晚两天,不过一路上快马加鞭送来,几乎和王雱同时抵达洛阳。
文彦博有点纳闷韩琦做什么写这么一封急信给他,忙拆开看。这一看之下,文彦博额角青筋一直跳个不停。
他什么时候上表请官家巡幸洛阳了?!!!
这事的罪魁祸首不用想,肯定是王雱那混账小子!
文彦博怒道:“来人,给我去把王元泽那小子给叫回来!!!”
第一二四章
王雱与文彦博进行了一番亲切友好的交流, 主要是文彦博抄起家伙追着他满府衙跑,王雱两腿迈得飞快, 双方始终没有进行直接接触,没有人员伤亡。
到文彦博跑得出了一身汗,气喘吁吁地扶着柱子在那里瞪人,王雱才壮着胆子上去给他拍背顺气, 口里还说:“您也不年轻了, 怎么能这样追着人跑呢?要是气坏了身子或者闪了腰可怎么办才好?我跟你讲啊, 我爹现在都不这样追我了。”
他又给文彦博讲韩琦教他“小杖则受,大杖则走”的事儿, 很是感慨了一番,表示韩相公不愧是韩相公, 教的东西当真让他受用终身。
文彦博忍无可忍地发飙:“滚!!!”
王雱麻溜地滚了,跑去找范纯仁感叹:“文相公刚来时可不是这样的, 也不知怎地就变了。”
范纯仁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, 但是直觉告诉他,文相公发飙的原因肯定在王雱身上。他拉着王雱给他讲了一通道理:首先,文相公是他们的顶头上司, 管着他们三年任满的考核;其次,文相公是长辈,年长他们许多岁, 还与他们父亲有交情。总而言之, 得尊敬文相公, 别总搞事情气人家。
王雱虚心受教, 矢口否认:“我没有对文相公不敬哪,我可敬重文相公了!”
想想看,很多锅啊,那么地沉,一般人背不起!而文相公,当过宰辅,立过战功;走过后门,收过贿赂;写得了文章,挖得了阴私,人生经历多么完整啊!这么个人做出点啥事在别人看来都很正常,毕竟他就是这样的人不是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