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宫里的皇子(116)
然而,现在困扰的人,确实帝王,明亮的眸子蒙了一层阴翳,“废儿……”
声音顿了顿,似乎在迟疑还是在更深的思考,却又忍不住开口,“朕觉得……朕要永远失去你了。”
有些悲痛,却仿佛是早已预料般,从没有向别人低过头的帝王,此刻脸上的平静里多了几分悲戚,认命般地扯出一丝苦笑,语气幽幽。
执废心里那种堵着的感觉愈加沉重。
望着依旧清俊神情却落寞得仿佛心已老了的殷无遥,他张了张嘴巴,想说话,可是出口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差点认不出来,原本是想说几句安慰的话,那人不适合皱眉的表情。
结果,他说的话,却是:“……你……先出去吧……”
微微睁大眼睛,执废看见那么明显的,殷无遥眼里的伤痛,修长的手指伸向他,却硬生生停下,“让我,冷静一下。”
殷无遥离去的动作那是那么行云流水,姿态优雅,丝毫不带任何踟蹰。
如果不是多少了解他办事不拖泥带水的性子,执废或许还会安心一些,只是,那人却是把一切感情都藏在内心的帝王,习惯让他潜藏的情感变得深沉,唯有在真正在乎的人面前才会表达出自己的那份情感,还是循序渐进慢慢等对方适应。
啊……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堵,心有不安,可是不知怎么的,觉得变得轻松了。
连身体也似乎变得轻了许多。
连日来的困惑和身体的不适,加上梦的不正常的真实感,几乎要把他压垮。
可是,以真实的自己去面对殷无遥的时候,那些压力似乎都不复存在了。真的说得没错,人,最困难的事是迈出第一步。
信王……这就是你的第一个条件吗?
“十一?十一……你在吗?”
轻声唤了几下,一条黑色人影闪至执废面前。
十一的表情有些古怪。
双手微颤,嘴唇泛白,似乎有话想说,可他站得笔挺,目中无波,看向执废。
“殷、父皇他……怎么样了?”
“陛下尚在门外,他……很担心你。”
执废露出些许困惑的表情,苦笑道,“不怕被信王府的人发现吗?而且他能这么及时地赶过来,是……是你报的信吧?”
十一身体僵直,木然地说,“是。陛下尚未处理完西北战事便折回信都,听说你高烧不退,在床边守了三天三夜。”
“三天?我竟昏睡了这么久么……”
“不,是七天,自殿下昏睡以来,徐彦来过一次,为你导入了一股真气护住心脉,陛下花了三天赶来,又守了你三天,几乎不吃不睡。”
头一次听十一说这么长的一句话,可是执废一点都没有值得欣喜的感觉。
想必这三天里十一也受到殷无遥不少的责难吧,没能守护好自己,没能医治自己,对于影卫来说,或许是平生最可耻的事情吧。
执废握紧了手,用力蜷曲了手指,这才觉得自己的手指异常冰凉,夜半三更,秋末冬初的季节里,还没来得及看花开叶落,便浑噩经历了这许多,恍然如梦,可偏偏就是那个梦,让执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。
每一步,都如履薄冰。
只是光这么想着,额上就冒出了一层薄汗,许是烧才退不久,身子还虚,面对殷无遥的时候已经拿出了自己所能拿的最大的勇气,殷无遥走后,心里不知名的那块石头突然卸下,松一口气。
这口气一松,反而让执废故作镇定的精神松懈下来,倦意和疲态尽露。
“殿下……”十一面露忧色,想要上前扶执废一把,但没见执废示意,执废周身的气息也与之前大有不同。
如果说以前的执废身周流动着温和可亲的气息,现在的执废身上的气息虽然也柔和,却多了分冷意,拒人于无形之中。
眉间淡淡的忧伤也不知为何消散了,与之前有了微妙的、无法说出的感觉。
但是十一也并未觉得那样的殿下有哪里不妥,反而觉得这样更加自在了。以前与殿下相处,能看出他眼里细微的反感,然而殿下依然接受了他的存在,即使讨厌,也不会说出讨厌二字,反而敞开心扉去接受一切。
无论是徐彦的旁敲侧击,还是那个让他每天夜晚如临陷阱一般挣扎不已的梦。
他虽然不知道那些梦的内容是什么,总之不是什么恨愉快的内容就是了。
等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已经绕了这么多圈,十一才发现本应该周围发生什么事情都置之度外只听从命令的自己,不复当初那个只听主上命令的杀人木偶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