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好,不是他熟悉的阴森刑房。
他正躺在国师大人的密室之内。似乎是习武时受了伤,实在无力爬起,国师大人才假借名目将他留了下来。这种不合规矩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,所以没有人会来照顾他,饥饿寒冷和伤痛,他只有自己忍耐。
灯火,从入口处亮了起来,一定是七皇女殿下来看他。
果然,七皇女容颜憔悴,满面忧愁,举着灯烛走到他身边,放下饮食,柔声问道:“冰焰,你好一些了么?”
嗓子很痛,呼吸的时候都好像是有一把锉刀在咽喉处狠狠磨着,他张口,说不出话。
七皇女又问道:“冰焰,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?你的妻主呢,为何你没有将她带回来?大周岌岌可危,你怎能让我们失望呢?”
“啊?”沙哑的声音从嘴角溢出,冰焰心中猛然一痛,难道这不是回忆,是他梦见了未来?他任务失败了,他没能将他的妻主请回大周,他……他让国师大人和姐姐失望了么?他成了大周的罪人?
“主人,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冰焰忍着痛,颤声惊问。
“唉,弟弟,不要难过。我们也知道你这样子很难博得女人的欢心。你无法将妻主请回来,也在情理之中。救国的事情,我们再想别的办法。你伤的不轻,好好休息吧。”七皇女眉头紧皱,强压着失望之色。
“不是这样的,不是的。”冰焰大声辩解,“下奴的妻主大人一点也不嫌弃下奴,她喜欢下奴,在神仙圣土,下奴的样子一点也不丑。她对下奴很好,让下奴睡在床上,什么都不用做。她耐心地为下奴讲解那些神奇机关法宝的使用方法,她还允许下奴看她书房里所有的书。她,她是善良体贴的好妻主,她……”
“若是她那样好,那样宠爱你,那她为何没有跟你回来呢?”七皇女疑惑地发问。
“为什么?下奴还没有来得及对她仔细讲大周的事情,下奴……”冰焰的声音渐渐没有了刚才的肯定,“下奴只是略略提了几次,她不曾同意……时间,时间还不到,下奴会努力劝她。”
“时间还不到么?”七皇女的眼神里浮现起阴郁与怀疑,“弟弟,你是不是贪慕神仙圣土的种种好处,不愿意回来?弟弟,你是不是根本没有找到命中注定的妻主?怎么会有你说的那么好的女人呢?不嫌弃你的容貌丑陋,会那样疼爱你?我可怜的弟弟啊,你病了,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。”
“主人,下奴没有胡说,下奴……”
七皇女没有听他的解释,身影转瞬间消失。她带来的灯烛也一并没了影踪。周遭的场景陡然一暗,变成了摆满刑具的散发着血腥腐臭霉变气味的冰冷刑房。
冰焰的手臂被反绑着用铁链高高吊起,脚踝上坠着沉重的铁球。身上所有的伤口都绽裂开来,皮鞭仿佛无处不在,暴雨一般抽打在他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上。
但这些不是最痛的,让他心中难过窒息煎熬的是无数怀疑的质问指责声音。
“贱奴,还敢撒谎!你根本没有完成任务吧?”
“贱奴,你长这么丑怎么会有女人肯要你?”
“贱奴,你没有脸面回来的!”
“贱奴,你是大周的罪人!”
……
“不,我不是!”紧张、恐惧、委屈让冰焰终于是忍不住辩解出声,从几乎昏迷的痛楚之中努力睁开双眼。
额头的冷汗顺着苍白脸颊和如墨的长发滴落,他能够感觉到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。
然而他并非是躺在冷硬的地板上,身下是柔软舒适的床榻,身上还盖着温暖精美的薄被。他定神细看,黑夜的颜色与他印象中完全不同。
巨大的水晶一样透明的窗子,将浓重的黑色隔绝在外。白色的墙壁靠近下方都装了磨砂的灯盏,散发着柔和的微光。
对,是磨砂地灯,他的妻主教过他的。她说这些灯晚上不用关,就这样亮着,免得屋子里太黑他又不熟悉会有磕碰。
她是那样细心体贴。
除了教他各种机关的使用方法,她还赏赐了合身的衣物给他,教他如何穿着,而且叮嘱他睡觉前脱下外衣,换上睡袍,这样能更放松休息。
他一直不用做任何事情,闲着的时候看书,饿了就有东西吃喝,累了随意躺倒睡觉,不懂的问题只要他问,她就会耐心解释。
她还说过,他是她喜欢的类型,他在她眼中是美男子
没错的。不是他白日做梦,他记得清清楚楚。
为什么,七皇女殿下不相信?为什么她们都不相信他的话?
是啊,他自己都不太相信的事情啊,怎么能让别人相信呢?
他早已习惯了不去幻想美好的事,突然之间,遭遇到,他比谁都惶恐不安,生怕一切都是假的,哪怕是真也是短暂的,不能长久的。那样还不如从不曾得到,从不曾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