丹砂(8)

“又是你,今天到穿的齐整,却还是一副饿死鬼的模样,好贪吃。”他捏着我的手,很紧。

我吞口水,手指握着果子,看在眼里吃不到嘴里,急死。

他呵呵笑,松开手。

我忙不迭塞进嘴里,一口咬,好甜,多汁。

嘴巴咕哝咕哝,咕咚一口咽下。

“咦,都不吐籽?”他笑着用手指点我,堪堪要触到。

“到明年春天,七窍五孔都钻出树枝来,长满果子。”

“骗谁呀!”我轻哼,舌头一转,吐出核。

我活了八百年了,吐个核,多轻巧的事呀。

他错愕一下,讪讪笑。

我也笑,得意,手伸出,继续捞果子吃。

他回转身,坐在茶几边,将果盘一抽。

“哎!”我脚步滑,追。

“你是谁?哪个宫里的?叫什么名字?说了才给你吃。”他笑问。

我蛇眼珠一转,也笑。转身,滴溜溜一下,莲花指弹他手心,将果盘夺过。

他手麻,脱出,怔一下。

我滑远,朝他吐舌,将果子塞进嘴里,噗噗噗吐皮吐核。

想和我斗,他太嫩了。

但想不到他也厉害,一个果盘被我夺了,他就护住另外三个,一兜衣襟,将果子护住。

“你不说,就没得吃。”

好刁滑的人。

我修行不能伤人,也不能用法力,踌躇。

“说你的名字,名字就够了,没关系的。”他寻寻诱,果香从怀里阵阵飘出,勾魂。

“胭脂。”我轻吐。

“什么?”

“胭脂。”我伸手指指额头的红痣,又说。

“胭脂。。。。。。”他呢喃,看着我,笑。

“你呢?礼尚往来,你也得告诉我名字才行。”我凑近去问他,伸手想往他怀里掏。

他将衣兜微微开,让我伸手进去。

我看不见果子,就在那里瞎掏,掏出什么就吃什么。

他却不告诉我他的名字,不大地道。但算了,有得吃就行,知道了名字也没什么用。我又不和他深处。

吃完了,一拍手,我扭头就走。

他也不拦,只是问。

“下次再来,给你准备好吃的,你喜欢吃什么?”

我回头,他眉眼和顺许多,肯做冤大头,好啊。

“明日吧,还这个时候,我要吃荷叶包饭,不要荤腥,要素的,味道甜甜的才好。”

他笑。

“好多要求。”

那是,八百年的挑剔胃口呢。

丹琛很会打猎。

他穿着猎装,骑着骏马,白衣飘飘,眉目如画。

我曾以为师傅的变化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人,但现在见着了丹琛,才知道师傅不过是白纸上一团墨渍。

丹琛才是那泼墨山水,浓墨重彩,如诗如画。

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,难怪世间女子魂萦梦牵。也不知将来一个怎么样的佳人才方的配他?恐怕连寻都寻不着去。

“朱砂,你看。”他举起一只锦鸡,向我炫耀。

锦鸡反着白眼,肚子上一支利剑穿过,一命呜呼。

可怜苍生,命如蝼蚁。

我不觉悲苦同情,谁让我是蛇呢,蛇能有什么慈悲心。但那血腥味冲鼻而来,撩得我有点冲动。

急忙缩进他怀里,将獠牙凶相掩盖。

“不怕,朱砂,已经死了的。你想不想吃烤鸡?可香了。”丹琛不觉,只当我娇弱

我摇摇头。

不行,我不能杀生吃荤,要坏修行。

“那我去抓只狍子来,狍子肉可鲜美了,你一定喜欢。”他换个花样,策马飞奔,兴致勃勃。

不不不,不要再打猎了,血腥味太浓了。

熏得我头晕,心跳得厉害,好难受。

停下,丹琛,快停下。我在他怀里干呕,浑身筋软骨酥,吧唧一下,从他怀里给颠落在地。

黄泥地里一滚,我白蛇变成了黄鳝。

“朱砂?你怎么了?”丹琛勒住马,跳下,疾奔过来,一把将我抱起。

“十王爷,十王爷。”随从们的马嘚嘚嘚过来,呼他。

他不理会,用披风将我裹住,抱在怀里。翻身上马,狠狠甩鞭。

到池边,凉风习习,碧波浩渺。

下马,带我到水边,用手掬水浇我,洗去一身泥沙。

凉水一激,我才悠悠醒来,但依然有些恍惚。

并不觉得太难受,就是心跳的厉害,浑身热腾腾的,好似血烧得滚热沸腾。

丹琛?眨眨眼,将他看定。

“是不是骑马颠着你了?”丹琛心疼的用披风给我擦掉一身水。

我缓缓盘上去,绕在他手臂上,将头依靠在他肩膀上。

“都是我的错,朱砂,害你这样。”

我摇摇头。

不是他的错,是血,我不能见血。

蛇性本凶残,喜好杀生。我修行,每日吃风喝露,誓要逆势而行。然摒除天性,谈何容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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