完蛋了完蛋了,怎么会一觉就睡了一百年。
哀嚎一声,我从龟背上跌落,噗通一声,落水。
水花惊得那漫天蔽日的嫩叶纷纷颤抖起来,摇落一阵春雨,哗啦啦打在我头顶上,浇了我一个透心凉。
有没有搞错,这种事,这种事我怎么竟然会给睡过去了。
师傅,你是英明的,我果然是一条只知道吃喝睡觉的小笨蛇。
不行!现在不是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时候。
时间不等人,岁月不饶人。赶紧的,我得趁着丹琛的转世还没死之前找到他才行。
变成中老年男人不怕,丹琛无论是什么样子,在我的心目中他始终是丹琛。
当然,年轻英俊的少年总比老头子要好。
不过没关系,终南山多的是仙草灵药,失去的青春咱们可以补回来。
心动不如行动。
我蹭一下从龟背上跳起,张嘴呼出一口气,化成云,踩上就呼呼的飞。
去吧,去人间,那是一个值得一去的地方。
人间,一百年过去了,似乎什么都没有变,但似乎又什么都变了。
男人,女人,老人,孩子。人依然是人,但到底什么变了,什么没有变呢?
我穿梭在熙熙攘攘的集市里,用好奇的目光注视着每一个经过我身边的人。
他们是谁?曾经是谁?将来又会是谁?
深吸一口气,空气里都是熟悉的味道。
麻花和包子,还有甜甜的酒酿,酸酸的山楂糕。
呀,食物的味道丝毫也没有改变。
这依然是人间,我曾经熟悉的人间。
那么那些熟悉的人呢?又在哪里?
远处传来撞钟的声音,咣咣咣。我抬头看,是玉泉山。
啊,那里有一个寺庙,就是当年望月修炼的地方。
看看她去,一百年过去了,也不知这小黄鳝精有没有再次修炼出个人模人样来。
心随意动,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到了寺庙门口。
一抬眼就是怒目金刚,十八罗汉,凶巴巴的,好不讨喜。
我做个鬼脸,一吐舌头。
这幅凶样竟然也能受的人间香火?人呐,欺善怕恶,果然的。
绕到后院,小小的放生池,青砖石块上满是青苔,年复一年把石阶上的莲花掩埋。就像是一个心事重重的女人,掩埋着自己的重重心事。总以为已经埋得天衣无缝,却总在边角处泄露一丝半星的天机。
恰似当年那扭捏做姿,为一个男人陷落情爱的狂狼小妖精。
我抿嘴笑,踮着脚凑到栏杆边,唤了几声。
“望月,望月,我是胭脂,我回来了。快出来见我,你这没良心的小妖精。”
唤了两遍也不见动静,倒是池里游来游去一副懒像的红鲤鱼都纷纷翻着白眼看我。
它们还交头接耳,嘴巴噗噗噗吐泡,说一些诸如我是不是个傻子的闲话。
我一瞪眼,信子咝咝一吐。
“你们这些笨鱼,别以为本大仙听不见。”
这些胆小的鱼立刻四散,吓得都沉到水底。
我撅着嘴生了会气,然后念咒将池底最年长的老乌龟给唤出来,细细问它望月的事。
老乌龟带着一尾小鲤鱼出来,磕磕巴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。
“望月?黄鳝?好像是有这么一条黄鳝,只不过。。。。。。她不大出来,总是呆在自己的泥洞里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。后来。。。。。。后来就不记得了。。。。。。大约。。。。。。大约是死了吧。”
“死了?”我一下就跳起来。
开什么玩笑,妖怪修炼着修炼着还会死?
“老龟你休要胡说!”我跳上去一脚就踩着老乌龟的龟背,发起飙来。
旁边小鲤鱼急忙告饶。
“大仙息怒,大仙息怒。龟爷爷没有胡说,大仙,那黄鳝。。。。。。她真的在十几年前就。。。。。。就死了。”
“不可能。”我斩钉截铁,拒不相信。
“大仙,怎么就不可能?这世间哪里能有不死的生灵?那黄鳝不过凡胎俗物一个,能活几十年已然是稀罕。可到底,总还是逃不过轮回生死。我们都只是世间的俗物,哪比得上大仙你超脱三界,长生不死,这般逍遥痛快。”
“不对不对,望月她明明也是修炼的,她怎么可能死了?”
“修炼?没有呀,那黄鳝从来不修炼。大仙你莫不是搞错了吧?”
“怎么会搞错,就是望月,她是这样这样那样那样。。。。。。”我指手画脚一番说,那小鲤鱼是连连点头。
望月的特征一一都能对上,显然我们说的就是同一条黄鳝。
唯一的不同就是,小鲤鱼说望月没有修炼,而我说望月是修炼的。
“那可能。。。。。。可能修炼是我来之前的事了吧。反正我待在这放生池里几十年,没见过那黄鳝修炼。”小鲤鱼最后鱼鳍一摊,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