夺宠(227)

就这么,被囚永巷将近一个月的姚氏,终于可以离开那阴寒之地。周兆吩咐了宫人去办这件事儿,自己却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默然不语。

他服侍太上多年,明白吴国大长公主在他心中的分量,这会儿亡妹幽魂刚刚入梦,心情正激荡着,要是再见到她的女儿,被那边的眼泪哭诉一折磨,还不得立刻心软?

几天前皇帝的吩咐还回荡在耳畔,“大长公主去得突然,父皇嘴上不说,心里却颇有些愧疚,认为是自己对妹妹太过心狠。所以,这些日子无论发生了什么,都不能让他见到姚氏,明白了吗?”

明白,他怎么能不明白!

周兆牢记皇帝的吩咐,充分利用了等待姚氏过来的时间,再次让太上意识到,大长公主会犯错是因为女儿的哀求,会在大雨中长跪也是因为替女儿顶罪。归根结底,姚氏才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。

厌憎之心再起,他虽然依旧准了姚氏扶灵相送,却也不愿再见她。

周兆跪在那里听到他的吩咐,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地,感慨自己可算能跟陛下交差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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姚嘉若再次见到谢怀,是在三清殿内。

吴国大长公主出殡前一天,姚嘉若捧着亲手抄写的经文,从自己的住处到三清殿,一步一跪拜,最后更是用膝盖爬上了三清殿前九九八十一级台阶。等到她终于跪到谢怀面前,额头已经红肿一片,隐约有鲜血渗出。

她对自己的伤势仿若不觉,只是双手高举经卷,朗声道:“亡母即将往登仙界,这是弟子对母亲的一点孝心,还望天一道长可以成全!”

此次大长公主的丧仪,谢怀负责超度亡魂,这些日子过得颇为忙碌。早在姚嘉若回到建章宫当晚,他便得了消息,所以现在看到她一点也不惊讶,目光淡淡地落到她身上。

女子一身素衣,头簪雪白绢花,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装点。因为一路跪拜过来,她脸颊早已累得通红,额头全是汗水,顺着滚落。身上的裙子也沾染了灰尘,再不是从前那个永远美丽动人的皇帝宠妃。

若非这样的郑重其事、不顾形象,太上也不会准许她来这里吧。

他移开目光,淡淡道:“邹远,把这些经文拿进去,明日随别的陪葬品一并送入地宫。”

姚嘉若闭上眼睛,长长地舒了口气。

他答应了。他原是那么狠心绝情的人,她本以为连这微薄的心愿,他都不会满足。

还好最后,他答应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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姚嘉若送完经文后,留在三清殿内长跪。殿门在入夜后关闭,她紧闭双目,整整一个时辰都不曾移动一下。

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,在静谧的环境中格外清晰,每一下都像是重锤击中她的心房。

羽睫轻颤,她慢慢睁开眼睛。视线所及是银白的道袍,玄色丝履,男人手中握着拂尘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神情淡然得仿佛神灵俯视众生。

这感觉太过熟悉,让她想起从前的许多次,她偷溜到三清殿旁观他带领弟子诵经。那时候端坐上位的他,看起来就是这个样子,清贵如谪仙,比身后的道君塑像还遥不可及。

一度让她怨恨绝望的遥不可及。

勾起唇角,她轻轻笑了,“没想到你还愿意来见我。”

谢怀神情淡淡,“你费这么大周折跑来三清殿,不就是想要我见你?”

姚嘉若笑着点头,“对,没错。我费这么大周折,是为了见你。只是没想到天一道长居然这般大胆,这个节骨眼上与我暗中联系,就不怕惹上麻烦?”

谢怀看她片刻,“既然姚娘子这般为贫道考虑,那么,如您所愿。”说罢,当真转身离去。

姚嘉若瞪大了眼睛,有些不敢相信。眼看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帷幕,才猛地从蒲团上站起来,横挡在他面前,“谢飞卿!你……你在戏弄谁!”

谢怀冷淡抬眸,“姚娘子,定城翁主,事到如今,希望你能搞清楚状况。你想见我,所以我来了,但这不代表我会在这里和你浪费时间。我耐心有限,有什么话你挑重点的讲了,那些欲说还休、装腔作势的把戏能免则免。今非昔比,你已经没那个资本和我玩这套了。”

姚嘉若气原本气得肩头乱颤,却被他一声“定城翁主”唤得身子一僵,眼神都变了。

那称呼实在久违,让她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出嫁前,她还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翁主,跟在母亲旁边游园子,却在无意间瞥见湖边的一个身影。

流水潺潺、绿叶掩映,那人一袭青衣、截然独立,周遭是热热闹闹、花团锦簇,他浑身上下却散发出凛冽寒意,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让她无法忽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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