宗亲家的小娘子(130)

当然,他自己也知道,自己许是有些魔障。这勤敏侯其实比皇长子当年要长两岁,再者覃州也不是鬼门关,不是人人去治灾都必死无疑。

可他不是就是逃不出这心结么?他根本没法拿这话说服自己。他唯一能想的是,不怕一万就怕万一,万一勤敏侯真的跟皇长子一样毁在了这上头……他真的不寒而栗。

顾玉山于是再度看了会儿镜子,换了身颜色更深、看起来更庄重的衣服。

换完再看看镜子,又换了个玉冠束发。

这回看起来好像是好了些。然后,顾玉山就在房中如坐针毡地等了起来。

他起得实在是太早了,等了许久天才大亮。又等了约莫两刻,终于有个小厮急匆匆地跑了进来,端正一揖:“先生,勤敏侯来了。”

“……快请进来!我去正厅见他!”顾玉山说这话的时候,连心跳都空了两拍。

顾府门口,谢迟一边跟着小厮往里走,一边感觉手心在不停地冒汗。

他不知道顾玉山为什么要点名收他当学生,生怕这桩从天而降的好事一会儿会飞了。他于是满脑子都在想,一会儿见了顾先生要说什么?怎么见礼?如何表达敬仰?

他可能会问什么?自己要怎么答才能让他满意?是显得沉稳点好,还是活跃点好?

琢磨着琢磨着,已过了两道门槛。会客的正厅近在眼前,谢迟神经紧绷地看过去,见一位看起来年近六十但身姿还算挺拔的老者迎出门来。

他当即停住脚,一揖:“顾先生。”

“勤敏侯?”顾玉山往前迎了两步,颔首作为还礼。接着,他屏着呼吸,静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抬起头。

遮挡在眼前的宽袍大袖挪开的一刹,顾玉山恍惚了一阵。

——怎么说呢?这是一张与皇长子截然不同的脸。他们论血脉实在隔得太远了,要很仔细地去看,才能依稀寻出那么一丁点儿相似。

可是,他身上就是有一种令顾玉山十分熟悉的气质,一种热血,一种正气,一种贵不可言的感觉。

顾玉山滞了一滞,忙把他往里请:“来,我们进去说。”

谢迟至此放了些心。顾玉山这般,至少说明这事不是假的,昨天来敲门的那位真的是他。

二人一道进屋,自是顾玉山坐了上座,谢迟坐在侧旁的席位。待得下人上茶后又退了下去,顾玉山道:“老夫突然前去敲门,是不是惊扰到你了?”

谢迟一怔,忙说:“没有没有,学生惊喜不已。生怕门房所言有假,忐忑不安了一整日。今日得见先生,才安下心来。”

顾玉山拈须点了点头:“那你愿意拜我做老师?”

——说完又险些咬了舌头,自己怎么这么不客气地就问了出来?!

谢迟倒是一脸喜色,应了声“自然”,继而离席便拜:“学生愚钝,虽读过些先生的著作,却从不敢想能拜先生为师。此番得先生青眼,学生日后必定尽心苦读,为国尽忠!”

这个头磕下去,事情基本就敲定了。

顾玉山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气,伸手搀他:“起来起来。你还年轻,许多事都可以慢慢做。不过当下……”

他话语顿住,谢迟心里一紧:“老师您说。”

顾玉山打量着他道:“听说你要去覃州?为师希望你能辞了不去。治灾不非用你,不妨先将拜师宴办了,如何?”

谢迟一听,难免噎了一下。

这里头有古怪,决计有古怪!顾玉山为什么突然想收他为徒?陛下为什么又着意提了不让他告诉顾玉山他不去覃州的事?这背后显然有他不知道隐情!

可是这话还不好问,问了还可能节外生枝。好在——谢迟仔细想了想,不问似乎也没什么。

古怪归古怪,但左不过是他心里好奇得难受罢了。要论有什么坏处,大抵也没有。

——陛下也好,顾玉山也罢,他们谁会害他么?都不会,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。

谢迟便顺着顾玉山的话应了下来:“是。那学生明日……入宫禀陛下一声?”

他正式拜了皇长子的老师为师了,还是要告诉陛下的吧?

没想到顾玉山一攥他的手就往外走:“走,现下就去!为师跟你一起去!来人,备马车——”

“?”谢迟一阵诡异,不明白为什么这拜师竟拜出了一股赶鸭子上架的味道。难不成最近天象有异于国不利,要靠他这拜师才能化解吗?!

谢迟就这么懵懵懂懂地被顾玉山一路拽进了宫,宫人们一瞧见顾玉山玉冠束发衣袍齐整的样子都跟见了鬼似的,毕竟他前几天进来觐见都没更衣,只拿木簪草草束了一下头发。

紫宸殿里,皇帝正和几个朝臣议着事,听傅茂川进来说:“陛下,顾玉山求见。”挥手就道不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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