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宫美人(293)

赵瑾月低笑,未作置评,低头接着看手里的折子。

过了会儿,他的手迟疑着伸到了她面前。

她下意识地一看,看到他递了个剥好的橘子过来。

赵瑾月接过来,掰了一半,又将另一半递还给他。

安珏会意,抿笑吃了一片,转而眉心一搐,伸手就把她手里的那一半夺了回去。

赵瑾月一脸诧异:“怎么了?”

他把橘子放到榻桌的果碟里,又勉强把嘴里那片吞了,苦笑说:“又酸又苦。”

赵瑾月失笑,也不知怎么想的,鬼使神差地想尝有多酸多苦。

安珏都没反应过来,她便摸过一片吃了进去。下一瞬,她被酸得仿佛嘴里抽筋,旋即捂住脸,不想让他看见她面目狰狞的样子。

“陛下?!”安珏一时以为她被酸哭了,在旁边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
好一会儿,她深吸着气抬起头,眼眶真是红的,却是笑着:“咽下去了。”

“……”安珏哑然,把那个盛着橘子的果碟端起来递给宫人撤走,“别再吃了。”

说完他又递了茶给她,赵瑾月喝了一口缓过了劲儿,跟他说:“我方才看折子走神,想了想贵君的事,想跟你说说。”

安珏的笑容微微一凝:“陛下请说。”

“我觉得……”赵瑾月又想了想,“你既觉得他是成心找茬,下回便不要这样同他争了。”

安珏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,轻声说:“是臣的错。”

“……你别急着认错,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赵瑾月往他那边挪了两寸,攥住了他的手,“我是觉得你这样同他争又占不到便宜,事后便是闹到我这儿,明面上也是他占理,我也说不得什么,对?那你何必逞一时只能吃这个亏呢……”

她说到这儿又忽地意识到了安珏当时的处境。当时让他给白越叩首行大礼,他是决计不肯的。

她便又不禁一喟,面露难色:“不过你有你的傲骨,这我也懂……”

安珏复又笑笑:“陛下不必左右为难,当是臣错了便是了。”

“你当我是在你们两个之间难以取舍么?”赵瑾月禁不住地瞪了他一眼,从他眼中看到的回应分明是:难道不是?

她一瞬间气得语塞,银牙一咬:“才不是。”

她挺想直接告诉他,我正琢磨怎么让你当回元君呢。但这话实在不好说,说出来太过吓人,尤其对安珏来说,可能会觉得她疯了。

但她又气他那样想,憋了须臾,最后抱住了他。

——她就往他那边那么一倒,双手环住他的腰,脸负气地歪在他肩上。

安珏明显僵住了,连呼吸都变得不畅,嘴巴几张几合,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。

“我知道白越没安好心,我知道的。”赵瑾月说。

不论白越的话说得有多好听,不论依照位份算安珏是否原本就该向他见礼,他的做法都已恶意分明。

赵瑾月认为自己所想无错,因为很巧,她做过类似的事情。

上一世时,她并不是个多么恶毒的正室,但有那么一次,她让楚怡只穿着中衣在外头跪了半个时辰。

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呢——她跟自己说这是在立该立的规矩,但事实上在心底深处,她盼着楚怡受此大辱后自尽了事。

她心里有分寸,如果楚怡当时那样死了,沈晰纵使恼火也并不能废了她这个太子妃。

万幸楚怡心大并未在意,至于沈晰……赵瑾月不太清楚他有没有往那些方面去想。但这么多年来,她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,她知道自己在那个时候曾经恶向胆边生。

白越也是一样的。

立规矩是立规矩,但他心里图的究竟是什么,正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。

赵瑾月越想越气,可又不能把白越怎么样,一如沈晰当初不能把她怎么样。又在安珏肩头倚了一会儿,她松开了他,难免羞赧地抿了抿唇:“我看折子了,你歇着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之后他们好半晌没有说话,赵瑾月读着折子心里乱着、脸也红着,安珏则在旁边不住地看她,又一次次欲言又止。

这样的安寂好似很熟悉,却又并不是她与沈晰相处时常有的那种感觉。在与沈晰间出现这样的安寂时她总是很慌,因为静得越久便越意味着他们之间不亲近,他们无话可说;可现下在这种安寂里她反倒觉得和安珏离得慢慢地近了,满心都是欢喜。

过了很有一会儿,赵瑾月终于得以静下心来好好看折子了。看了三两本后她再侧首看去,却见安珏已靠在软枕上睡了过去。

他重伤初愈,身子还虚着,赵瑾月想让他好好睡,又觉得该先吃了午膳再睡,坐在旁边矛盾了许久要不要叫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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