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山看斜阳(167)

他定了定神,冷静地道:“那拥,你起来说话,怎么回事?”

那拥这才站起身来,垂着头,沉痛地道:“将军,我们这次败得太惨了。”

接着,他便将整个战况详细叙述了一遍,当说到留守燕屏关的五万名将士全都被烧杀而死时,不由得热泪盈眶,继而说到有三万余名战士在燧城地区被歼,又是哽咽难言。

宁觉非呆在那里,感到难以置信。澹台德沁居然会上这样的大当,实在是料想不到。大檀明在干什么?为什么不劝阻?难道也跟澹台德沁一样,求胜心切?八万名精兵,就这样惨死,真是让人痛心疾首。

半晌,那拥才勉强控制住情绪,将自己率小队突围回来的情况细细报告。为了掩护他们秘密突围,估计又有数千名宁觉非亲手训练出来的雁骑战死。

这一次澹台德沁贪功冒进,至那拥的百人队突围而出时止,已经使北蓟损失了近九万人马,这几天的战况如何还不得而知。宁觉非心里想着,有些急了:“那拥,你说的这些情况,皇上都知道了吗?”

那拥立即肃穆地道:“是,我已经禀报给了陛下。”

“那陛下怎么说?”

那拥忐忑不安地看了他一眼,嗫嚅道:“皇上震怒,下旨尽杀南楚降卒,为我北蓟阵亡将士殉葬。”

“什么?”宁觉非大惊失色,猛地坐起来,就要下c黄。一时动作过猛,他只觉眼前金星乱冒,便往前栽去。

那拥连忙上前去扶住他,急得六神无主,大声唤道:“将军,将军。”

江从鸾急步从外面抢了进来,连忙抱住宁觉非,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到c黄上躺好,急急地叫道:“觉非,觉非。”

宁觉非深深地呼吸着,积聚着力气,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。他对江从鸾说:“快,扶我起来,替我更衣,我要进宫。”

“这怎么行?”江从鸾焦灼地劝道。“觉非,你病成这样,怎么能出门?无论怎么样,你也得爱惜自己的身子呀。”

宁觉非沉声道:“那是二十万条生命,比我个人重要一百万倍。”

江从鸾清楚他的脾气,知道他一旦认定的事,谁也拗不过,只得使出全力,搀着他起c黄,又去旁边的衣柜里拿出了他的将军袍服,细心地替他穿上。

宁觉非累得气喘吁吁,脸色白中泛青,却一直咬着牙硬撑。

江从鸾将他的头发梳好束起,才和那拥一起连搀带架地扶着他走出门去。

此时,正下着倾盆大雨,总管火速抱来了油衣毡帽,江从鸾急急地替宁觉非穿戴上,这才扶着他向大门走去。

云扬已得到传信,牵着“烈火”等在了那里。

江从鸾和那拥将他抱着扶上了马,云扬担心地问道:“将军,您……能行吗?”

宁觉非深深吸了一口气,坚定地说:“行。”

他用尽力气夹紧了马腹,随即纵马前行,向皇宫奔去。

那拥和云扬骑马跟在他的侧后,一直密切地注视着他,随时准备在他掉下马来时接住他。

但宁觉非仍然坐得很稳,很快便到了宫门前。

他翻身下马,吩咐那拥在那里等着,然后让云扬扶自己进去。

他是有皇上特旨,随时可以进宫见驾的,门口的卫兵一见是他,立刻敬礼放行。

他才走了一半的路,便已有人飞跑去向御书房中的澹台牧报告了,云深立即迎了出来。

“觉非,你怎么来了?有什么事,你叫人来告诉我,我去你府上就是。”他轻声责备道。“你这样的身子,怎么能出来吹风淋雨呢?”

宁觉非疲倦地道:“我要见陛下,此事十万火急,片刻都不能耽搁。”

云深便伸手架住他的胳膊,在门口替他取下帽子,脱了油衣,随即与云扬一起将他搀进了御书房。

澹台牧一见到他,便从御案后站起身来,笑道:“觉非来啦?快,快坐。”

宁觉非实在没力气见礼,只得被两人扶着,走过去坐下。雨实在太大,他又骑着马飞奔,衣帽根本挡不住迎面扑来的风雨,此时全身都已是湿淋淋的。云深连忙出去叫人拿衣服来给他换。

宁觉非却不管这些,只是喘了口气,这才清晰地问道:“陛下,听说您要尽杀南楚降卒?”

澹台牧略微有些不安,强笑着说:“觉非,你病得这么厉害,消息倒还挺灵通的。”

宁觉非却半分笑意都没有,十分严肃地道:“皇上,杀俘不祥,自古以来,诛杀降卒的人都没有好下场,还请陛下三思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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