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山看斜阳(169)

第64章

宁觉非一直昏睡着,忽而如入洪炉,忽而如堕冰窖,忽而如腾云驾雾般晕眩,忽而如被漩涡卷入般沉沦,神智偶尔会清醒,不须臾却又迷糊过去。

隐隐约约中,似乎听见有人在讲话。

一位老者沉稳地道:“他这是有心病,心病还须心药医。”

另一位却是年轻人,声音十分柔和动听:“大师,您能看出他是什么心病吗?”

老者缓缓地道:“一切恩爱会,无常难得久。生世多畏惧,命危于晨露。由爱故生忧,由爱故生怖,若离于爱者,无忧亦无怖。”

片刻之后,年轻人才低声问道:“如何能为离于爱者?”

老者平和地说:“无我相,无人相,无众生相,无寿者相,而法相宛然,即为离于爱者。”

年轻人却长叹一声:“世间多孽缘,如何能渡?”

老者平静地说:“命由己造,相由心生。世间万物皆是化相,心不变万物皆不变,心不动万物皆不动。”

年轻人似乎有些烦恼,温和地道:“此非易事。”

老者轻声说:“爱别离,怨憎会,撒手西归,全无是类,不过是满眼空花,一片虚幻。”

年轻人沉默了半晌,方才问道:“既如此,该当何为?”

老者悠然地说:“坐亦禅,行亦禅,一花一世界,一叶一菩提,春来糙自青,秋至叶飘零,无穷般若心自在,语默动静体自然。”

年轻人似乎没再吭声。

整个世界又是无边的寂静。

宁觉非的耳边心头再也没了诸般声响,平静地沉睡下去。

当他终于睁开眼睛时,立刻便看见云深正忧郁地坐在c黄前。

他不由得一惊,急忙问道:“怎么了?是不是战况又有什么不利?”

“不,没有。”云深摇了摇头。“皇上已经南下,赶到了燕屏关,依你之计,将数万封家书全都射进了城内,并表示愿意交还降卒。现在燧城那里已经停战,但尚未撤围。南楚朝中大哗,展开了激烈争论。游玄之一系认为,这些战俘临阵投降,丧师rǔ国,本就不配做南楚子民,死不足惜,而在燧城围困住的北蓟铁骑却俱是精锐,绝不可轻纵。章纪一派则坚决反对他的说法,认为这二十万士兵皆是力战而未走脱,实属万般无奈之下的卧薪尝胆之举,个个仍是南楚的子弟兵,如果连敌人都善待他们,而自己的国家反而弃之如敝履,只怕会使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寒心,也无法向亿万人民交待。如此这般,日日争执不休,还没得出个结论。不过,大檀琛正在临淄推波助澜,联络了各大商会,发动万民请愿,恳求他们的‘当今圣上’大发慈悲,看在这些被俘士兵是为国效力的份上,看在他们遗下的亲属面上,答应北蓟的条件,将他们接回故国。我们也才知道,竟有一家人中,父子四人尽皆被迫从军,这次一起被俘,都还活着。那家的民妇携老母幼女长跪在城门处,日日哀哭,直至泣血,满城百姓无不嗟叹,朝中百官如坐针毡。我看游玄之他们也顶不了多少时日了。”

宁觉非听了,便即放下了心,淡淡地道:“这章纪倒是铁了心在帮北蓟,真让人料想不到。”

“他哪里是帮我们?不过是帮他自己。”云深冷冷一笑。“南楚的那些高官很多都是这样,个人利益高于一切。当时章纪是想扶淳于朝夺位,所以打算借助我们的力量。现在淳于乾已身登大宝,他们再没有半点机会,自然就想扳倒游玄之,巩固自己的势力。况且,我在临淄时曾亲口承诺于他,若有朝一日,他能助北蓟取得南楚江山,便许他裂土封王。章纪祖籍三江口,那可历来就是富庶繁华之地,他一开口就要这东南大富之地,我已代陛下答允,到时封他为南王,并赐丹书铁券,世袭罔替,保他子孙万代永享尊荣。这可是天大的富贵,他在南楚委曲求全一辈子也挣不来的。”说到后来,云深的脸上满是嘲讽。

宁觉非听了,却并未吃惊。卖国求荣之事,古往今来都有,并不出奇。便是高科技的现代,那也少不了。他还不是被自己的副官卖给了敌人?那小子尚且不是为了江山权势,就为了区区一千万美金和一个绝世美女。

他平躺在c黄上,望着屋顶想了片刻,忽然问道:“自澹台将军在燧城被围,已过了多少日子了?”

云深似乎天天都在数着,这时脱口而出:“二十七日。”

宁觉非又凝神思索起来。既然暂时休战,他担心的自然是粮糙问题。幸好现在是春暖花开的季节,遍地都有野菜青糙,马料应该不缺,至于人,则可以杀马而食,这本是游牧民族一贯的做法,想来暂时尚无大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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