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山看斜阳(173)

“嗯,谢谢。”宁觉非礼貌地说着,也开始吃起来。

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宁觉非对云深表示关怀的言行举止都会随口道谢,云深听着,真是一次比一次刺耳,这时忍无可忍,转头问他:“觉非,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客气?”

宁觉非困惑地抬头看他,半晌才反应过来:“有吗?我没觉得啊。”

云深气结,看了他半天,才叹了口气:“你没觉得?那也许是我敏感了吧。”

“是啊,确实是敏感。”宁觉非微笑着说。“你啊,文人脾性,就是心太重,想得太多。”

云深听他一说,心结稍解,自嘲道:“是啊,世上本无事,庸人自扰之,我就是这样的庸人。”

宁觉非朗声笑了起来:“你若也叫庸人,那这世上就没有聪明人了。快吃吧,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。”

云深也舒畅地笑了,便与他一起吃了起来。

饭后,二人去到书房,云深拿过纸笔,又和他研究了半天破阵之法。等到融会贯通,算无遗策,已近子时了。

宁觉非看了看计时的沙漏,对他说:“你赶紧回去歇着吧,我准备准备,明日一早便启程出发。”

云深猛地抬头看住他:“觉非,为什么你现在和我只谈公事,其他时间却总是在回避我?”

“你看,你又在无端猜疑了。”宁觉非温和地笑道。“这样不好,容易老的。”

云深看着闪动的烛火下他虽然消瘦却依然俊美的脸,看着那如阳光般的笑颜,心中热血翻涌,不管不顾地上前去,紧紧抱住了他,在他耳边轻道:“觉非,你明天就要走了,今夜让我陪陪你。”

宁觉非在他环抱上来的时候,浑身微一颤栗,退了半步,随即止住了。犹豫片刻,他没再推拒,便道:“好吧,咱们再说说话。”

云深喜形于色,拉着他的手便走。

云扬一直站在书房门外守着。宁觉非对他说:“你也去准备准备,早点歇着,明天卯时三刻跟我出发。”

云扬一听,高兴得差点跳起来,朗声应道:“是。”便飞快地跑走了。

两人并肩走回卧房,江从鸾正在房里替宁觉非铺c黄,见他们进来,眼中一黯,脸上却仍挂着温婉的笑容,对他们说道:“我已关照香汤侍候,两位大人也早些歇息了吧。”

云深对他客气地点头:“谢谢江公子。”

江从鸾微笑着略一躬身,说道:“云大人客气了,从鸾不敢当。”接着便退了出去。

宁觉非想了想,对云深道:“你等我一会儿,我去去就来。”

云深看着他追了出去,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
宁觉非跑得很快,一会儿就在树荫间追上了江从鸾。

江从鸾身姿绰约,在树梢间漏下的斑驳星光下款款走着,一个背影便让人觉得风情万种,赏心悦目。宁觉非不由得放慢了步子,好好地欣赏起来。

很快,江从鸾便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客房。他正要回身关门,便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宁觉非,顿时惊喜交集,却又不敢相信,试探地轻声叫道:“觉非?”

宁觉非开朗地笑着,走了进来,对他说:“从鸾,我到今日才发现,你还真是不折不扣的美男子。”

江从鸾有些不好意思了:“觉非,若是别人这么说,我还当是夸奖。你这么说,我实是羞愧得无地自容。你才真是长得美,又这么年轻,这么能干。在你面前,我算什么?什么都比不上。”

宁觉非知他现在在自己面前处处自卑,伸手揽过他的肩,拉着到他桌边坐下,温言道:“从鸾,以后不许再如此自轻自怨,你长得好,人也不老,又很有才干,应该抬起头来做人的。”

江从鸾却垂着头,听了这话,只轻轻点了点头。

宁觉非听他总是老气横秋的口气,便认真地问道:“从鸾,你到底有多大了?”

江从鸾低低地道:“二十七。”

宁觉非失笑:“这就算老?”

江从鸾的声音更低:“做我们这行,老得快,一过二十,就算是老了,若是找不到依靠,会沦落得很惨。我……已经算是幸运的了……”

宁觉非伸手轻轻托住他的下颌,将他的头抬起来,让他正视着自己,诚恳地说:“从鸾,都是过去的事了,那不是你的错,你也身不由己,何必总是放在心上?”

江从鸾心里一热,又一酸,眼中忽然盈满了泪水。他轻轻地道:“话是这么说,可是谁又真正看得起我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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