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山看斜阳(77)

宁觉非想了想,轻轻地道:“他……其实跟我……很像……我父亲也像他父亲一样,是一代名将,我跟他一样,也算是将门虎子,我父亲从小便逼我苦练本领,又教育我长大后也要保家卫国,要讲义气,要有骨气,我父亲……很传统……若是他在这儿,见到了我大哥,一定也很喜欢他……”

云深听着,却冷静地道:“当世所有的国家中,都从来没有过宁姓名将。”

宁觉非猛地抬头看向他,一时哑口无言。

云深又道:“被南楚灭掉的前朝,传国四百余年,我遍查史籍,也从来没有过姓宁的将领。觉非,你的名字是真的吗?”

“是。”宁觉非也冷静下来,肯定地点头。“我的名字是真的。”

云深定定地看着他。

宁觉非坦然地与他对视着,眼睛清亮有神,绝无半分畏缩。

云深笑了:“好,我信你。”

宁觉非也笑了,笑容中却有一丝淡淡的苦涩。

他在前世的时候,便多次听到“有识之士”们感叹,说是科技虽然越来越发达,人的思想却是越来越简单,真是一代不如一代。

在他看《三国演义》的时候,也确实觉得古代人真是智谋百出。待得到了高中,学到中国历史时,在春秋战国那一章里,更觉得果然是越古的人越狡猾。

此刻,他忽然有心力交瘁的感觉。

这些人这么聪明,却老是处处表示没他不行,他会不会是自作多情了,真以为没他不行?

他正在发呆,云深却道:“觉非,你今晚在哪里睡?”

宁觉非这才发觉帐中已掌起了灯,显然天色已晚,于是便站起身来,淡淡地道:“你早些歇着吧,我另外找地方睡。”

云深还道他要去荆无双那里,便也不挽留,只是起身送他到门口,掀帘待他出去,便放下了门帘。

几顶帐篷周围,是正在低头吃糙的密密麻麻的马匹,不时地在夜色中喷着响鼻。一群一群的士兵围着篝火或坐或卧,谈笑风生,有的还哼着歌,显得十分轻松愉快。虽然两国官兵和文臣的态度仍然泾渭分明,但如今瞧上去却是合在了一处,显得威势极盛。

宁觉非望向夜空中的繁星点点,忽然心静如水。

他为何要在这里?他夹在这两国之间做什么?

对,荆无双是为他而来,云深又是为他而去。可是,他又能为他们做什么?

终于,宁觉非做了生平最不耻的一件事,落荒而逃。

甚至连告别他都不敢。

糙原上,三匹名马却亲亲热热地聚在一起吃糙,浑不似他们的主人。宁觉非在夜色中慢慢地走过去,找到了“烈火”。他伸手拍了拍白雪和玉花骢,似乎在以这样的方式与他们的主人道别,随后便骑上了马,悄悄地离去。

夜凉如水。

“烈火”步履轻捷地在糙原上奔驰着。

宁觉非心乱如麻,根本不辩方向,由着“烈火”乱跑,他只想离那些人越远越好。

渐行渐远,远离纷争,却也远离温暖。荆无双的笑脸与云深温柔的眼睛交替在他脑海中闪现,心渐渐地疼了起来。

他猛抽一鞭,让“烈火”向前狂奔,自己却伏下身来,闭上了眼睛,不想再去看前面的路。无论是什么,他现在都无所谓了。

远处似乎有人在呼喊,他却充耳不闻。

忽然,有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接踵而至,强劲的长箭带着火焰接连射来,照亮了他与马的身影。

宁觉非却理也不理。

“烈火”也没有减慢速度,仍是往前狂奔。

忽然,白雪发出唏溜溜的一声长嘶,“烈火”一震,速度微微慢了一下。

宁觉非身子往前一冲,这才醒觉,坐直了身子。

这时,只听远处数人狂呼:“云大人,你受伤了……”

宁觉非听了一怔,随即转头看去。

只见远远的有火把围成了一圈,似是有人在地上挣扎。

接着便听见几声粗豪汉子的惊呼:“云大人,你别起来……”

宁觉非心中一凛,想也不想,拨转马头便往那边奔去。

他越奔越近,便看见云深倒在地上,却急急地叫着:“你们别管我,快去追他。”

宁觉非心中叹息,快马加鞭地赶了过去,从马上一跃而下,跑过去,蹲下身,便握住了他的手。

云深看见他,顿时又惊又喜,一时竟说不出话来。

旁边的数十名北蓟士兵都松了一口气,其中一人关切地道:“宁兄弟,再过去便是断魂谷,十分危险,把云大人急坏了,一定要我们追你回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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