命中未定(117)

她在找一个不存在的人。

姓名,不知道。

长相,或许已经改变。

年龄,亦无从知晓。

也许尚未出生,也许已经老去。

唯一支撑她的只有他最后留给她的那句话:何岚氲,你也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。

她要把他找回来,然后当面告诉他:不,你错了,我知道,我全都知道。

一个人背负那么多无人知晓的记忆,是种什么样的感觉?沉重,混乱,还是迷失?

都不是。

当她终于回忆起前世今生的全部往事,满心只剩一个念头——

找到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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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佛罗伦萨的米开朗基罗广场上,她遇到一位须发皆白的街头艺术家。他已经一百多岁了,但依然反应敏捷、耳聪目明。他给过往的行人游客画素描画像,展品则是挂满一面布幕的少女肖像,画的都是同一个人。

何岚氲问他:“她是谁?”

“我的初恋。”老人说,“她在二战中去世了,没有留下照片,我希望用我的笔,让她的美丽永存世间。”

空闲时他正在画另一幅新的,以San Miniato教堂为背景。他抚摸着笔下少女的长发说:“幸好有这些画像,不然过去这么多年,以我日渐衰老的脑袋,快要记不住她的长相了。”

何岚氲注意到画像背景很多是佛罗伦萨的地标,其中不乏现代建筑:“她来过佛罗伦萨吗?”

“没有,”老人露出心驰神往的笑容,“不过在我脑海里,我们每天都手牵手在阿尔诺河畔徜徉。”

何岚氲觉得他画得很好,笔尖饱含情意,少女的一颦一笑都宛在眼前。

“我可以跟你学画画吗?”

她在那里过了两个月街头流浪的生活,跟着老人学素描。小时候为了画贺兰韫上过美术班,有一点基础功底,她学得很快。

老人看到她笔下的人终于成形,问:“他是谁?”

“我的爱人,”她回以与他相似的笑容,“他也没有留下照片。”

老人没有多问。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没留下照片,那必然是个奇特而伤痛的故事了。

之后每到一个新的地点,她都会给他画一张画像。慢慢地画像积累了一箱子,加上那只陪伴她的猴子玩偶,她的行李变得很重,需要开车代步。

她开车越过蒙古高原,趁夏季雪线升高,从雪山之间的峡谷进入鲜国。

她在边境小镇上遇到了哈维,他还在贩卖小商品。他当然不认得她,但是这不妨碍他们很快成为朋友,一起在篝火旁牵着手载歌载舞,把酒言欢。

她说过要请他喝酒,总算没有食言。

夜里人们相继散去,她坐在篝火旁,借着火光画一幅新的画像。她的画技有所提升,不仅会画人像和静物,也能按脑中意象勾勒出动态场景。

今天画的就是星空下的草原,他背着她,远处的半月湖硬着月色,波光粼粼。

哈维从背后冒出头来偷看她的画板:“这两个人是谁呀?你去过半月湖?”

何岚氲没有回答,从底下抽出一张之前的肖像画:“画的是他。”

哈维拿过去仔细端详,何岚氲趁机问:“你有印象吗?”

哈维摇头,笑嘻嘻地冲她挑眉毛:“他是你的心上人?如果我见过这么英俊的男人,一定也印象深刻忘不掉。”

何岚氲忍不住也笑了起来。

旅途中她结交了很多新朋友。

六度分离理论认为,世上任何两个人都可以通过不超过五个中间人产生联系。比如她在西部自驾游时,和一对新婚小夫妻结伴而行,女生叫杨末,聊天时发现她的高中同学洪樱是穆辽远同系师妹,目前也跟他在同一家研究所,研究鲜卑魏国同时期的吴朝;老公是个外国人,杨末叫他阿福,来中国后不知为什么突然也对鲜卑史感兴趣起来,想去穆辽远的研究所读书。

“可能,我上辈子是个鲜卑人。”阿福玩笑说。

他跟何岚氲对视了一眼,有点尽在不言中的意思,只有杨末气鼓鼓地说他被封建迷信洗脑毒害了。

何岚氲笃信这一世的岳凌霆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像平常人一样生活,她认识那么多人,或许其中不知哪个的朋友的朋友就能跟他扯上关系;又或许某一天,有人会在他面前提起旅途中遇到一个奇怪的女人,执着于寻找一个她自己都说不上来名姓年岁的人。

旅行多了,有时也会遇到名人,尤其是在机场。

去新西兰时何岚氲正好和当红女明星沈静同一班飞机,起飞后她就把墨镜口罩摘了,比电视上更明艳照人;到了当地租车自驾又碰到,他们的车坏在半路,看到何岚氲路过向她求救,她便载他们同行。

和沈静一起来旅行的还有两位男士,她的丈夫沈敬和弟弟沈靖,真是神奇的一家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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