命中未定(67)

上飞机后她特地看了一眼,那个位置上确实是岳凌霆。

从排队过海关分成两队时他们就分道扬镳了。她这队比较快,比他先办完,她不等他先走了,到了候机大厅里也没有留在登机口附近,找了一家咖啡馆坐下来,一直到广播里提醒登机才过去。

海关是出入境的分界,也是他们之间划下休止符的那条界限。

飞机在跑道上滞留了一会儿,晚点半小时才起飞。何岚氲吃了飞机上提供的晚餐,稍事洗漱便把座位放下来准备休息。

头等舱的位子足够她平躺,比上回舒适得多,她却干躺了许久也无法入睡。岳凌霆还在十米之外,同一个机舱内,这样也睡不着,必须他在身边才行么?

她本来睡眠就不好,现在只不过是回归常态而已。何岚氲这样安慰自己,把眼罩和耳塞都戴上。

离开他果然又开始做梦。只不过这回的梦比较特别,梦里的她……是个男人。

她梦见自己出身绿林草莽,身处群雄并起烽烟逐鹿的乱世。“他”每天刀头舔血求生,与周围的其他对手们拼夺争斗,吞并他们的山头。势力坐大之后,朝廷将“他”招安,封“他”做将军,但很快王朝就覆灭了,“他”成了诸侯混战中的一员。

梦里依然有岳凌霆,不过这回他是“他”歃血为盟、性命相付的兄弟。他们无数次并肩作战,浴血厮杀,同生共死。他总是沉默地拿着刀,与“他”背对而立,为“他”击退后方袭来的敌人。只要有他在,“他”从来不用担心背后的危险。

但是他们也有失手的时候。他替“他”挡了一刀,半尺多长的刀口横贯腹部,差点夺去他的性命。他血流不止,发起高烧,迟迟无法痊愈。

然而敌人并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,去而复返,人数倍增。“他”只能独自上阵,以少对多艰难应战。“他”几乎就要坚持到援军到来了,然而多年养成的习惯,“他”以为背后始终有人在守护。

偷袭的冷箭从后方射穿了“他”的胸膛,“他”跪倒在地,迎面而来的大刀从肩上生生将“他”劈作两半。

也许是梦境里的臆想、上帝视角,失去意识倒下去的瞬间,“他”居然还看到岳凌霆策马向“他”奔来,刀尖挑翻面前的敌人,接住“他”半爿落地的残躯。他抱着“他”的尸体,连哭泣都是无声的。

何岚氲醒来看了一眼时钟,刚过十二点,她只睡了两个小时。

虽然这个梦没有发生以往那种不可描述的情节,非常正经,甚至有点悲壮,但因为两个男主角是她和岳凌霆,里面的兄弟情义就好像有点……怪怪的?

难道自己已经口味重到这个程度了吗?

她转头看向岳凌霆的方向,中间隔着两排座位,隔板很高,完全看不见。

醒了之后她就更睡不着了,继续干躺了半小时,觉得浑身都不爽利。她开始想念酒店的床,想念300支床单的细腻柔软,想念鹅绒被云朵一般的包裹,以及……与她一同徜徉在云端的人。

机舱里湿度很低,她觉得口干舌燥,起来喝了一杯冰水,又觉得胃不太舒服,索性起身去洗手间。

乘务员推着推车拦在后方过道里,正在为一名带孩子的母亲服务,看到她抱歉地说:“您可否从旁边绕一下?”

何岚氲从机舱前方绕到另一侧过道,然后……她看到了挨着过道的岳凌霆。

大部分乘客都入睡了,只有机舱首尾亮着几盏夜灯。座位的空间对他的身高来说有点逼仄,他只能曲着腿,微微侧身而卧,双手抱在胸前。夜灯柔和的黄光从他头顶斜上方照过来,在他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光影,眉眼轮廓便更显幽深。

她从他身边经过,不由放轻放慢了脚步,屏住呼吸。这几天她都比他早睡晚醒,竟然从未有机会观察他的睡容。她弯下腰去,忽然就理解了他为什么喜欢趁她睡觉时拍照。

这副静谧温柔的模样,她也想记住。

他的睫毛忽然动了一下,连带着水波似的光影也漾起涟漪。何岚氲吓了一跳,以为他要醒了,飞快地掀开经济舱的隔帘,一口气跑到最后面的洗手间,进去把门关上。

洗手间三面都是镜子,像一个层层叠叠没有尽头的迷宫。她在里面坐了很久,心绪反而更浮躁了,起来用冷水洗脸。

手伸到龙头底下,才发现戒指忘了摘。就这七天的功夫,她居然长胖了,戒指卡在无名指上,任她使尽吃奶的力气也拔不下来。

她又试了冲水和洗手液润滑,都无济于事,反而把自己弄出了一身汗。

有人叩叩地敲门,洗手间被她占用太久了。她理了理头发仪容,低头打开门:“抱歉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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