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饭馆(197)

油灯远没有现代的手电筒干净便利,四个人看了半日,再抬起头来,看清彼此模样后便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。

一个两个刚还干干净净,如今都熏得满面黑灰,有两个人的额发都被烫焦了一大块,如今正可怜兮兮的扭曲着。

屋里就有水缸,四人赶紧打水用力清洗一回,又狠狠打了几个喷嚏,这才发现连鼻孔里都是黑的……

清理完毕的几个人正扑在案上不断修改图纸时,外头的小道士来敲门,“师叔、师伯,两位居士,午饭好了,趁热吃吧。”

四人这才察觉,原来不知不觉中半日已过!

几人先后站起来,嘎巴嘎巴的活动下僵硬的关节,再看一回已经初具雏形的图纸构造,都很是欣慰。

宋道长揉着酸痛的腰背感慨道:“到底是年纪大了,比不得往年。”

刚才的激动和兴奋过后,疲惫和酸痛便排山倒海的用来,瞬间压倒一切,竟有点儿不堪重负了。

他瞧着也不过三十来岁,竟也作此感慨,不觉有些滑稽。

展鸰笑道:“道长何出此言?不过是整日在屋里窝着不动弹,久而久之的,身子难免倦怠,回头每半个时辰便出门走走,自然身强体健。”

宋道长有些羡慕的看着他们没什么反应的表情,点点头,“言之有理。”

午饭是展鸰他们带来的烤鸭和卤味,还有清宵观自己种的豆子做出来的豆腐,并自己种的白菜和萝卜炖了一盆,虽然清淡,可味道不坏。

不过也只是不坏罢了。

也不知清宵观的大小道士们多久没吃过肉了,一个两个视自家出产的白菜豆腐萝卜为无物,略带矜持的频频朝着烤鸭和卤味伸筷子。

到底是方外人,脑瓜子就是好使,压根儿不必展鸰演示,人家自己就悟出了吃法,薄饼卷的一个赛一个溜。

又有那卤味,空口吃着满口油,却过于奢侈了,小道士无师自通的把馒头掰开,往中间厚厚的夹一层,一口下去满嘴喷香,十分满足,美的眼睛都眯的瞧不见了。

他年纪小,生的灵秀可爱,这般豪放的吃相非但不粗鄙,反而有几分质朴的天真。

见他吃的这般香甜,在座其他大人也都胃口大开了,倒比往日多吃两碗饭。

见展鸰和席桐反而对着素菜频频动筷,张道士难免有些不好意思,“见笑了。”

人都有点口腹之欲,他们平日生活清苦,身子早就有些缺乏油水,渴望的紧。如今骤然得了几大盘美味的肉,大人倒罢了,好歹忍得住,略吃几块解了馋虫就罢了,可怜那几个小孩子,却哪里停的下?

展鸰摆摆手,“无妨,东西做了就是叫人吃的。再说,孩子还小呢,半大小子吃穷老子,正是长身子的时候,天儿又冷着,不多吃些如何撑得住?”

张道士他们几个年长的略尝了味儿就歇了,大部分都留给年轻的小道士吃,叫展鸰和席桐感慨万千。

饭后日头正好,众人便在院内的石桌周围坐了休息。

清宵观的生活虽然清苦,不过几位道长的精神世界却繁华的很,若细细观察就会得知,这破败的院落中处处透着意趣。

就好比前方的一块空地上歪歪斜斜的长了几棵树,众人也不刻意纠正,任它胡乱生长。

用张道长的话说就是:什么修剪树木之流不过是人自己觉得好看罢了,可谁又知道这些草木自己是怎么想的呢?万物皆有灵,何苦来哉!且由它去吧。

于是观中的树木真就肆意生长,歪的直的横的竖的不一而足,如今树叶凋落,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,瞧着张牙舞爪的,果然比那些刻意修剪打造的多几分趣味。

宋道长亲自泡了茶,用青灰色的粗陶茶碗盛了,“这是前头几个月观里的菊花,我采下来洗干净了晾干,倒是清甜的很。”

不多时,热水里泡着的几朵干菊花纷纷绽放开来,在水下肆意舒展,十分美丽。

雾一般细密的水汽缓缓升腾,展鸰深吸一口气,笑着赞道:“好香!”

见她神色不似作伪,宋道长就笑了,“道友若是喜欢,走的时候且包一大包!”

吃了人家的东西,又得了允许找空去学画,他们正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呢,难得瞧见人家喜欢什么,自然是巴不得多送些。

才刚的小道士笑嘻嘻跑过来,将用道袍前襟兜着的一大包核桃、栗子的放到展鸰身前,哗啦啦堆了一座小山,“这是今年我与师兄们在后山摘的,一个个挑过了,没有虫眼,可香了!”

核桃皮已经去了,只剩下里头淡褐色的圆核桃,有的表面纹理内还嵌着一点脉络,很是有趣。

席桐弯腰捡起几枚,手指微微用力,那核桃壳便咔嚓裂开,露出来里头白中微微泛着黄色的饱满果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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