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饭馆(277)

长了这么大,父亲何时对自己这般冷漠过?芸娘这才慌了神,忙噗通跪下,“爹爹,我”

刘老爷也不听,只是道:“如今倒有几条路,你也这么大了,该自己选选了。头一个,自然是你同我们家去,如今事情尚且没传开,你只当没有那畜生,我们也只当此事从未发生,一切照旧,日后照样给你说一户好人家,保你一生平安无忧。”

话音未落,就见芸娘猛地瞪大双眼,连称不要!

刘老爷和刘太太心里登时一阵气血翻滚,恨不得立时昏死过去,好歹还强耐着道:“第二条,我们强行绑了你家去,只瞧着你如今模样,一颗心到底是收不回来了,嫁人也不过是给两家招来祸事,倒不如从今往后就去庙里青灯古佛,也不敢指望你给家人求平安保顺遂,不过全了你我父女一场的情分罢了。”

“不过说来也怨我,将你养的这般,你又是打小锦衣玉食惯了的,如今尚且分不清五谷杂粮,也未必受得了尼姑庵的清苦……若是那姓王的果然是个有担当的,也不必他做营生,我刘家尚且养得起一个闲人!你只叫他来立个书面证据,只要两年内中了秀才!哼,我竟是不敢指望什么举人老爷、进士、大官的,我便给你备上厚厚的一份嫁妆,你们自去过活。只一条,你出嫁之日,便是咱们父女情分断绝之时!”

能白手起家创了家业,刘老爷也不是什么优柔寡断之人,不过片刻就已想明白了,如今正是说得出做得到。

“爹爹?!”芸娘听得都呆了,什么叫“父女情分断绝”?“爹爹,您不要我了吗?”

刘老爷忽然咳嗽起来,刘太太一边给丈夫拍背,一边泣道:“哪里是我们不要你,端的是你不要我们了啊!这几日不声不响的走了,当真是剜了我们的心啊!”

芸娘啼哭不已,果然去找了王书生,将刘老爷说的话差不多都复述一遍,“王郎,爹爹说了,只要你立了字据,我们便可在一处了!”

如今这少女满心满眼都是情郎,只觉得天下男儿虽多,可无一人比得上他,区区秀才又算的了什么?不过是他掌中之物罢了,端看什么时候愿意去取!

谁知王书生一听,登时脸色大变,勃然大怒,“这是什么话!读书一事何其神圣,如何竟成了筹码?兹事体大,若我应了,岂不是玷污了圣人,玷污了全天下的读书人?芸娘,你休要再提!”

芸娘傻了眼,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,可似乎又有哪里不大对劲,“王郎,你,你说的甚是有道理,可,可爹爹说了,只是立个字据,他绝不会给外人知晓,左右你这般才高八斗学富五车,秀才的功名还不是手到擒来?写了字据又有何妨?为了我,你只当是为了我罢。”

王书生用力一甩袍袖,义正辞严道:“不可!天知地知你知我知,既然有人知,便不能做这等昧良心的事!”

正说着,刘太太忽然从外头推门而入,阴沉着脸冷哼道:“你也有脸谈圣人,说这些漂亮话!左不过是自己内中空空是个草包罢了,生怕做得出,却做不到!如今你也二十多岁了,却还是白身,如何有颜面往自己身上贴金?天下多少三十来岁的进士?也不算稀罕!便是我刘家去榜下捉婿,也未必无人应!若你果然跟自己说的似的能为,如何人家行,偏偏你就不成?”

什么阿物,还真当自己是个宝了!

王书生一张脸又红又紫又青又白,简直活像是开了染料铺子,再配上方才被刘太太扭着厮打时留下来的戒指血痕,端的滑稽。

芸娘还要说话,刘太太却不愿再听,只对外头道:“来人,扶小姐回马车,也将这拐带良家妇女的贼人绑了,堵住嘴!稍后咱们便回去!”

左右是劝不回来了,可若将这混账就这么放了,他们却也不甘心!

他们刘家固然不是官身,可很多事情只要钱多了,说话做事却比做官的更有分量更干脆。左右如今王书生还是个平头百姓,只要他们跟当地父母打声招呼,这拐子的罪名就跑不了!

先名正言顺的给他几十板子,再去外头采石场做几年苦工,甚么功名,甚么科举,都去他的!

刘太太才说完,几个粗壮的婆子、小厮就进来了,一个个如狼似虎,很快便将芸娘和王书生分别带走了。

稍后,刘老爷同夫人商议,“芸娘……眼见着是好不了了,苦说无用,还是先给她挑个稳妥的尼姑庵送去,磨几年心性。一来说出去好听,二来也避开风头,别叫人联想到她身上去。过几年瞧瞧,若是果然大彻大悟,再给她挑个好人家不迟,又有替父母苦修的名声在,婚事差不了。若是还不行……只叫她待着吧,也别回来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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