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后,朕为尔梳妆(80)

“你说,我能去哪儿,”席雅竹放下空了的茶盏,站了起身,不紧不慢地走向放置一旁的琴边,撩袍下坐,挺直了腰板,扣指拨弦,一曲激昂的战曲喝着外边的厮杀声奏响,在这奔腾的乐曲中,他的声音却显得十分寂寥,“若我今日不幸,史书上尚可记上一笔,舟朝覆灭,国君同太子被斩剑下。若我离去,万里之内莫非国土,我又能逃到何处,始终逃不过国君追杀,与其过着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涯,死后无人所知,倒不如留在这儿,兴许尚能留得一命。”

那小太监的眼眶霎时红了,他扑倒在地,咚咚咚地就是磕了几个响头:“太子您不走,我也不走!”

铮,琴声乱了一个音,席雅竹一时错弹,复又恢复常态:“你留下来做什么,看我笑话么。”

“小的……平日里都伺候着太子您,您不走,小的也不走了,小的贱民一条,还可留下替您挡上一剑!”

“不必,”席雅竹叹息一声,轻轻摇头,“我的命不值得。”

“小的在这宫内多年,一双眼还是看得出孰好孰坏,太子您待人不薄,小的如何忍心让您葬身他人手下。”

“说不过你。”席雅竹放弃了纠执,“你愿留便留罢,你唤作何名。”

“小的,叫小常子。”

小常子么,“席雅竹的嘴角微微勾起,弹琴的手恰时停下,迎着那冲进殿内的人,淡定地道,”名字不错,若有来生,愿能有缘同你再遇。”

噌。

银剑的光摄入了席雅竹的视线,黑漆的眼瞳中印入了一个人的高大身影。

那是席雅竹第一次见到安君尘。

当时席雅竹的脑海里就蹦出了几个字:“王气天成”。一身漆黑甲胄,包裹安君尘强壮的身躯,上头血迹斑斑,竟不让人感觉到恶心,反倒有种热血之意。他只是站在那里,便如同高站山巅俯瞰天下,眼神睥睨众生,让所有人不禁跪伏。

小常子已被那骇人的气势吓得冷汗涔涔,哆嗦着身体砰地一声跪下,磕头求饶。连歪坐在龙椅上的舟帝也被这慑人的杀气吓得酒醒,抖擞精神站起,又被这一排排逼到自己面前尖锐的刀枪吓到一声大叫,跌坐回龙椅之上。

“皇……皇儿,这是怎地回事!“舟帝白着脸对着席雅竹怒斥一声,手指抖着指向他的鼻头,”你……你这是要逼宫造反么!来人啊来人啊!“可悲的舟帝临死都不知天下发生了何事,他闭目塞听,不理朝政,连兵临城下都毫不知晓,尚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一手遮天的皇上。

这样无能的皇帝,注定了他的悲剧。

在安君尘锋利的矛戟面前,舟帝还是被迫低下了他高傲了半生的头,低垂眼中的怨毒似要将这个“逼宫造反”的亲儿吞之入腹,他被烈酒烧坏的嗓音沙哑难听,凄嘶大吼都似一把钝刀在琴弦上磨。

席雅竹低头看了一眼手边的琴,手指一撩,挑起几个音,声音凄绝,更像是为他父亲的送葬。

“你是太子?“

浓厚的血腥味扑鼻而来,席雅竹自琴弦中抬头,正对上安君尘晶亮的双眼。

席雅竹没有否认,很镇定地点了点头。

小常子身子一抖,生怕安君尘对席雅竹不利,膝行着趴到了安君尘的足下,哭着磕头求安君尘饶席雅竹一命。

安君尘似乎很意外,没想到受昏君压榨的人,竟还对皇室之人存了怜悯之心。

席雅竹将小常子扶了起来:“生死有命,”他淡淡地望向安君尘,“你饶了他一命罢,他不过是个普通人。”

安君尘愣住了,他犹是初次听到席雅竹的声音,本以为这般貌若女子之人的声音应柔如飘絮,却未想竟如水溅青石般清冽,丝毫不失男儿的英气。

“你不逃?”安君尘微微皱眉。

席雅竹淡然自若:“天大地大,莫非王土,我能逃到何处去。不如留下,兴许还能留得一命。”

“留得一命,”安君尘双眼微眯,神色略沉,“你想我留你一命?”

席雅竹淡漠:“我还年轻,还想多活几年。”

“若是我不愿意呢?”安君尘嘴角挑笑,双手环胸,看着席雅竹有何反应。他方杀红了眼进来,全身都带着嗜血的躁动,看到席雅竹那冷漠的模样,更让他激起内心那种形似猛兽的毁灭欲。

“你不愿意我能有何法子,生死权在你手里。”毫不受到他杀意的影响,席雅竹淡然依旧。

安君尘笑不出来了,他打量着席雅竹的面容,冷若冰霜,一点别的表情都未有,他突然有种冲动,想将这层面具撕去,看看面具底下的真性情:“你的父亲,你不替他求饶?”

“求饶,你会放过他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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